老人面對女人軟硬皆施的勸告,只是不斷地搖頭,抱著懷裡的白布條回到自己的小店內。她一句話也不說,把門帘垂了下來,似是拒絕交流的意思。
女人面對一地的殘骸,心累地嘆了口氣,叫出自己店內的清潔機器人掃地,對著留下的人揮揮手:「行了,都散了吧。」
等女人收拾完瓷器碎片回了自己的小店裡,李琢光才拍拍衣服上的皺褶和不存在的灰塵,走到老人的店門前,搖響了門口的風鈴。
那女人倚在門邊看她,漫不經心地用牙線剃著牙齒:「做夢了?」
李琢光禮貌地向她笑了一下:「是的。」
女人把牙線隨手一扔就扔進不遠處待機的清潔機器人身上,機器人突突反應了一秒,伸出吸塵器把牙線吸入肚子裡。
她說:「你們這一行人我都沒見過,生面孔。來三部多久了?」
觀千劍不著痕跡地屏住呼吸,藏在背後的手臂金屬化。
——她們都戴著覆蓋了整張臉的面具,女人怎麼看得出來是不是生面孔?
李琢光仿佛後背長眼睛了一般握住觀千劍的手,冷靜道:「您說笑了,怎麼會是生面孔呢?」
二人視線交匯,在虛空中無形地炸出火花,但硝煙味還未來得及瀰漫開來,女人就率先將目光挪開了。
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一閃而過的口腔讓李琢光看到她後槽牙都是金色的。她道:「好啦,我沒打算拿你們怎麼樣。老頭出來了,你們進去吧。」
李琢光耳朵一動,她果然聽到一聲輕微的掀起門帘的聲音。老人從門帘里探出半個頭,聲音沙啞道:「進來吧。」
李琢光欠身:「叨擾了。」
女人嘴角彎起一邊,看著幾個嫩芽子陸陸續續地進了占卜屋,與老人對上目光的一剎那,她抬起手,比著手槍的手勢,食指抵著下巴,模仿出開槍的動作,作出「砰」的口型。
老人只是冷漠地撇開了眼。
女人翻了個白眼,無趣地返回了自己的店鋪里。
占卜店內,一行人侷促地擠在空間狹小的桌子邊,體格最大的觀千劍被擠到角落裡,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
老人踱步進來,拿過一個蒲團,跪坐到四人對面:「做了什麼夢?」
李琢光按照桂循的說法道:「我在夢裡一直被人追,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被老人打斷:「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你想買什麼。」
李琢光一怔,她腦袋轉得飛快。按照桂循的說法,老人立場不明,但就方才與隔壁老闆的爭執看來,老人支持晏妙陽,那麼至少目前和她是一方的。
所以她問道:「您知道我是誰?」
難道這裡的人有什麼特殊的刺探面具下臉孔的技術嗎?否則怎麼一個兩個的都知道她們是生面孔。
老人的臉被桌上昏暗的水晶球燈光映照著,溝壑黑暗而凸面又明亮,顯得她整張臉都極為詭異。她突然矮下身在桌子底下摩挲著什麼,片刻後,摸出一塊金色徽章放到水晶球旁邊。
李琢光不自覺地坐直了。
老人粗糲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這是一個小孩留在我這裡的東西,她說如果能見到一個很有靈性的人,就給她……」
李琢光指著自己:「我嗎?」
她很有靈性?開玩笑,這世界上沒有比她更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了。
老人咧開嘴,牙齒在水晶球燈光下被照成冷藍色,伸手在李琢光身體周圍隔空抓了兩把:「當然。您很有靈性。」
這都用上敬稱了。也不知道老人抓走了什麼東西。
「那個小孩……可以說是誰嗎?」李琢光腦海里掠過了好幾張小孩的臉。
老人沒有回答。
不能說。所以很有可能是小李琢光。
身邊有一顆頭湊了過來,李琢光低頭一看,是沉默的羊曜。羊曜拿走了擱在桌上的金色徽章,吹了吹那上面的灰塵,珍惜地用指腹輕輕摩挲。
老人並沒有阻止,而是又問了李琢光一遍:「您想買什麼?」
李琢光頓了頓,直接將禮物清單上的東西一口氣報了一遍。
老人聽著李琢光一個接一個的念下去,臉上的笑意愈濃,最後甚至頗為滿意地頻頻點頭。
李琢光話音剛落,老人便說道:「這些東西確實難買,只是,那是對於常人而言——」
她的言下之意是,核心黑市都買不到,而如果是李琢光來買,就很簡單嗎?
但李琢光自己也毫無頭緒啊。
這可怎麼辦。如果核心黑市都沒有的話,哪裡還能找得到這麼奇葩的禮物,其中有一些用「垃圾」形容都不為過。
李琢光感覺這次任務一片灰暗,她一個頭兩個大。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為難,老人好心地給她指了一條明路:「我知道你現在很迷茫,如果往身前看看不到路,那就想辦法往身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