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喬淮生決定儘快拍自己的第二場戲。
*
「讓我看看,到底是誰,連我的人也敢動!」
閆玲換了一身黑色皮衣,燙捲髮,一副大姐大的樣子,高跟鞋尖咔咔作響,抬腳踢了踢地上的顧舟。
她踢得很輕又很心虛,雖然顧舟只是那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但是他那雙眼睛——怎麼說呢,很少有人能真的直視那樣一雙眼而不感到害怕。
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能面不改色將一把刀捅進人的心臟一樣。
喬淮生從哪裡找來的這個人,明明看起來沒什麼演技,但是氣質卻如此的相像。
閆玲膽戰心驚地演著,等待著顧舟按照劇本,將那把摺疊刀刺進她的心臟,幾乎是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卡!」旁邊傳來不滿的聲音,喬淮生道,「不對!」
「對不起對不起學長,」閆玲後退一步,立刻道歉,「是我剛剛……」
「顧舟,你的神情不對。」
閆玲這才唰得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喬淮生的視線壓根連看都沒看她,仿佛從頭到尾,他盯著的只有顧舟一個人。
「各就各位,」喬淮生扶了扶耳麥,「重來!」
這還不對啊,顧舟剛剛那一下的神情,閆玲差點以為自己真的要命喪當場了。
「不行!」兩人按照劇本來了兩次,喬淮生依然眉頭緊皺,「感覺不對。」
他望著顧舟的眼睛,像是透過他,凝視那天下午窺視到的一切:「你沒有憤怒。」
「都停一下吧。」喬淮生說,「我來給主角講一下戲。」
等到所有人都忙著布景,顧舟和喬淮生終於重新回到了那個狹窄昏暗的更衣室。
「顧同學。」喬淮生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長舒一口氣,像是毒蛇悄悄露出蛇信,輕聲詢問:
「你會有想要殺掉一個人的想法嗎? 」
顧舟猛地抬起眼睛。
第6章 「他決定一個人死去。」……
「不要緊張,我只是幫助你更好地進入角色,」喬淮生笑容輕鬆,「每個人都會偶爾有這樣的想法啊,不是嗎?」
他一笑,那枚痣便在他的眼下浮動,像是黑暗中閃爍著的紅光。
「比如被討厭的上司責罵、比如樓上不停傳來的噪音,又比如……」喬淮生開口,聲音在狹小的房間裡迴蕩碰撞,又回落到他自己身上:「你是一個不被任何人期待著降生的人。」
「至親之人帶給你只有痛苦,這個世界永遠只向你呈現傷害的一面。」
喬淮生的聲音像是溫柔的蛇信,危險又曖昧地掃過人性中那層岌岌可危的蛛網:
「就沒有那麼一刻,你會想要撕毀這個世界嗎?」
「有。 」房間裡總是充斥著的酒味,那些揮落到身上的語言和拳頭……顧舟說:「當然有。」
「那為什麼放棄呢?」
喬淮生緊緊地抓著顧舟的胳膊,手臂上的傷口還在分明地地提醒著的存在,可是喬淮生卻覺得愉悅,指甲深深地按進顧舟被割傷的地方,仿佛他們通過這一刻完成了疼痛的共享,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詢問:「為什麼要放棄?」
老實講,顧舟前二十年的時間裡,經歷過遠比喬淮生嚴重許多倍的羞辱和惡意。
但是喬淮生跟他們都不一樣。
不是因為他長得了一雙這樣漂亮的眼睛卻表現出一副惡劣的樣子,也不是因為他雖然如此惡劣,卻總讓人覺得下一秒就要碎掉。
而是因為喬淮生永遠都這麼熾熱又瘋狂地望著他,好似把自己的生命力和執著全部懸掛在他的身上。
他這樣骯髒的、狼狽的、乏味的一個人身上。
「不為什麼,」顧舟避開了他的眼睛,「不是你說的嗎?」
「正常人都會放棄。」
是,正常人都會放棄。
所以誰才是不正常的呢?所以看到刀就會想起鮮血迸濺的瞬間,是因為他早已從內里壞掉了嗎?
是啊,也許吧。
他瘋了。
「當然,正常人都會放棄。」喬淮生笑起來,「不過沒關係。」
「你很快就能夠體會到了。」
他會幫顧舟體驗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