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覺得難過,可躺在電擊椅上,被逼著一遍一遍地看那些視頻的時候,浮現在心中的居然是——
顧舟的腿還傷著,現在漫天地找他,應該會很難受吧。
但是他也很難受。
喬淮生想,他不是故意要衝顧舟發脾氣的。
事實上,長這麼大,喬淮生也沒沖誰發過這麼大的火。
但是顧舟是不一樣的。
顧舟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東西是徹徹底底的屬於他,不是屬於富有的喬大少爺,也不是屬於台上光鮮亮麗的喬學長,而是屬於喬淮生這個人。
屬於他的光亮,和他在小巷裡的瘋狂自私扭曲算計。
這樣的喬淮生……只有顧舟一個人的喬淮生。
或許是喬淮生潛意識裡就覺得無論如何顧舟都不會離開,所以才會肆無忌憚。
不該沖他發火的,喬淮生想。
他只是太討厭秦之昭了,討厭到連他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都會覺得噁心。
他並沒有真的想要顧舟離開自己。
顧舟怎麼可以離開自己?
見到他和秦之昭有說有笑的時候,他也很疼啊。
他也很疼啊。
電流傳遍全身,喬淮生全身抽搐,好似一條被拋上岸的瀕死的魚。
真的……很疼啊。
他這一輩子沒有跟誰道過歉。
如果真的能出去,看在,看在他也那麼疼過許多次的份上,他們能不能還像以前一樣。
不需要工作了,也不需要柔軟的地毯和新鮮的玫瑰。
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就好了。
這個世界上……還能有一個角落給他們嗎?
疼痛讓喬淮生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有很多次,他都覺得自己或許要死了。
曾經他渴望和期盼過死亡。
可顧舟說得對,其實他不是真的想死。
他就是需要一個人教他怎麼活下去。
他明明都已經找到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活下去呢?
肺腑像是被穿透,喬淮生弓起腰,不自覺地乾嘔著。
如果他今天真的死在這裡,他的父親會為他而感到傷心嗎?
還是會覺得終於處理了一個污點?
眼前發黑,那種瀕死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喬淮生不想死,但是……
他的腦袋不自覺地垂下去,卻在一瞬間——
砰、砰、砰、砰!
好像是耳膜鼓譟時傳來的幻聽,那聲音從另一側的牆壁撞擊發出。
砰、砰、砰、砰!
三長一短。
「就像這樣,如果我們兩個之間用只有我們知道的方式加密,那麼下次再出現的時候,就只有我們知道它的含義。」
「那它的含義是什麼?」
「我愛你。」
我愛你。
耳邊仿佛又響起低沉的、帶著點羞恥與沙啞的聲音。
喬淮生震驚地抬起頭來,在劇烈的疼痛里死死地盯著另一側的牆壁。
眼眶發紅,連那枚紅痣都被沖洗得發亮。
他曲起手指,無意識地點在椅子的扶手上,敲四下,再停一次。
三長一短。
我愛你。
在隔著監控屏幕的無聲對視里,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用這樣的方式傳達過愛意。
那道聲音響起不過三日,喬淮生就被放了出去。
他依然沒有答應以後不再喜歡男人不再忤逆。
但是喬南山居然不再追究了。
沒有人知道他和秦之昭達成了什麼共識。
就像是沒有秦之昭的通知,喬南山也許未必會那麼快找到喬淮生。
而沒有喬南山的默許,秦之昭也不可能帶著顧舟來到監控森嚴的戒斷中心。
喬淮生只知道,他出來的時候,他的顧舟不見了。
分手的那一天,喬淮生站在巷口,看著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秦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