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真輕笑,「這算什麼?」一邊往回走,每一步都邁得穩穩噹噹,單手抱著問星遊刃有餘。
問星這才想起來,長姊可不是她從前刻板認為的柔弱閨秀。
抱著她的這條手臂柔韌有力,能拉動八力的弓箭,問星暗忖,姊姊若用實力,只怕能空手把人捏斷氣。
季蘅那小子真是好命!
問星氣哼哼地想,不知憑什麼本事,竟然魅惑了姊姊,成功上位!
她心裡痛斥搶她午餐時光的狐狸精,面上乖乖巧巧地往問真懷裡一趴,嗅著問真身上被冬風吹得清冷的沉香氣,享受極了。
她環住問真的脖子,在問真耳邊低聲道:「姊姊放心吧,我才不傷心呢!」
問真是以常理認為,孩子總會因為父母的薄待而失落傷心,可問星從醒來後,便未與十郎夫婦接觸過,知道原身並不得父母重視,這會又談何傷心?
而且想到安州送來格外豐厚的禮物,還有吳侯夫人給她的珍貴首飾,她覺得見不著父母面挺好的。
她小小年紀,已經積攢了一箱子精巧首飾了。
一開始她險些忍不住將那些首飾都摟在床上同寢,為了維持形象才克制住衝動,如今首飾愈多,才漸漸正常一點,但那麼多金燦燦的首飾,她光是看著便心情舒暢了!
問星美滋滋地與問真數吳侯夫人今日送給她的首飾,「那對蜻蜓短釵,上面嵌著好紅潤的寶石,就像姊姊你那回給我做做的手鐲上的鴿子血一樣,品質一定很好!還有那串珍珠項鍊,每一顆都比黃豆還大,又白又亮!」
「比黃豆大就滿足了?」問真揚揚眉,「那可真對不起我。回去叫含霜先把給你的年禮找出來,你悄悄地收著,這是姊姊格外給你的,回頭四姊姊再帶著你們去選年禮的時候,你可不許聲張。」
問星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又用臉頰去貼問真,聲音甜得能沁出蜜來,「姊姊最疼我了!」
她又怕問真認為她是故作不在意叫問真放心,其實暗中傷懷,便依偎在問真懷中,認真道:「我與爹娘從未見過,早知道他們並不疼惜我,又怎會因為他們的不疼惜而傷心呢?弟弟妹妹們有爹娘疼愛,我有姊姊啊!還有祖父祖母、伯父伯母——我有的不比他們少!」
問真抱緊了她,小小的身體在問真懷裡,比起胖得墜手的明瑞明苓,問星顯得瘦伶伶的。
春日受的一場罪,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了難以快速抹去的痕跡。
問真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抱緊問星往回走,在寒冬冷風中,她們熱乎乎地貼在一起,如母虎叼著幼崽歸家。
在姊姊的懷抱里,就是這異世最令問星安心的地方,普天下再厲害的風雨,吹不到她,吹不倒她的姊姊。
問星小聲道:「人要知足,貪心太多只會負累一生,我有姊姊就滿足了。等姊姊老了,我還要給姊姊養老,明瑞明苓一定與我搶,姊姊屆時千萬要向著我!」
問真好笑,「你才多大,就說要給我養老了?我可不用你們養,我老了,就在山中幽靜處閒居,閒則躬耕,靜來賞菊,東籬下把酒,對月撫琴,多麼暢意?倒在你們家中,看那些晚輩煩心事。」
問星想了好一會,小聲道:「帶我一起吧姊姊!——但我可以不種地嗎?」
多麼美好的退休生活啊!
問真睨她一眼,「你如今還小,等你做了六七十歲老媼,我可不養吃閒飯的。」
問星貼著她,尾聲甜得膩人,唱戲似的,「姊姊~你疼疼我嘛~」
「做夢!」問真簡潔的兩個字,打斷問星的撒嬌絕技,但問星可不是會服輸的人,她有得是與姊姊撒嬌作妖的力氣!
日子就在問星和明苓明瑞的撒嬌大賽中走到新年,除夕當日祭祖,問真赫然在列,位次僅在大長公主與大夫人之下,七夫人開始心有不服,只因夫婿倒戈而無法發作,等到祠堂中,對著神情肅穆的問真,就真是升不起反抗的膽子。
只能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
大長公主眼角餘光划過,收回目光。
老老實實最好,大過年的,晚些還要入宮領宴,她不想動氣。
除夕日本該闔家團圓,但宗親需要入宮赴宴,徐縝為今上近臣,與大夫人在宴邀之列。
問真無需入宮,但長輩們都不在,除夕夜好像少些意趣,見通今夜一直跟在她身邊,鬧著要打葉子戲,問真左右看了一圈,問圓笑著起身:「那咱們就湊一桌吧。」
七夫人身子沉重,不能熬夜,已經回去休息,燈火通明的正房中只剩下這群小輩,守歲兼等大長公主等人歸家。
小孩們都被打發回去睡覺,最終就剩下問真領著弟妹們,婢女篩上屠蘇酒,有見通在,就沒有冷落的場子,大家笑嘻嘻說話,問真含笑聽著。
這是她六歲以後第一次在家中守歲,最初是新帝登基後,她被選為未來儲妃,每年跟隨祖母入宮赴宴,後來是變故突現,她出家為道,過年時留在雲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