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鱗抬手搭在額上,沒說話。
李青辭下床前,給他掖好被窩,安撫道:「夜裡讓你抱著睡。」
「……滾吧。」玄鱗翻身背對著人。
李青辭哦了一聲,就離開了。
吃完飯,他就開始抄書,一抄又是一天。
一連五天均是如此。
這天上午,李青辭剛磨好墨,正準備舔筆書寫。
身後,玄鱗一把掀開被子,刷地一下撩起帷帳,氣勢洶洶地走到李青辭跟前,咬牙問道:「你到底在幹什麼!什麼破書抄起來沒完沒了!」
「怎麼了?」李青辭不明所以,對玄鱗突如其來的火氣十分迷茫。
玄鱗薅住他的領子,直接把人提起來,怒道:「你說怎麼了!」
每天太陽初升時,正是一天中靈氣最足的時刻,也是妖吐納調息的好時候,可偏偏李青辭在這個時辰起床,玄鱗睡得正舒坦,屢屢被人喊醒。
最可氣的是,李青辭一走就不回來了,玄鱗連個回籠覺都睡不成。
玄鱗壓著火氣開口:「你這個書什麼能抄完?每天往那一坐就不知道起來,深更半夜了才上床!」
玄鱗語氣越來越氣憤:「我摟著你剛安生地合上眼,沒等我眯上,又讓你給我喊醒了!」
李青辭聞言愣住了,好一會兒,他伸手在玄鱗背後順了順,輕聲道:「別生氣,我現在去城裡給你買幾個湯婆子,你放心睡吧,隔三個時辰我給你換水。」
輕緩的語調在耳邊響起,玄鱗眉眼間的煩躁漸漸散了,他看著李青辭問:「什麼是湯婆子?」
李青辭解釋道:「一種很暖和的東西,比我暖和很多,你用了就知道了。」
玄鱗皺了皺眉,又看向桌上厚厚的一摞紙,發問:「你到底在抄什麼?這麼久還沒抄完,也不嫌手酸。」
李青辭抿了抿嘴,稍作糾結後,還是實話實說:「在抄書賺錢,要抄很久。」
「賺什麼錢,給你的金子花完了?」玄鱗語氣疑惑,捏著他手腕道,「這一串不是還在,要多少錢我給你。」
李青辭平靜地解釋:「金子還有很多,只是我想自己抄書賺錢。」
玄鱗從桌上拿起一張紙,問道:「抄一張給很多金子?」
李青辭哽住了,摳了摳手指,低聲道:「一張可能給一文錢。」
「一文錢是多少?」玄鱗神情疑惑。
李青辭嘆了口氣,看向腕上的珠串,解釋道:「一顆金豆大概有一千多文錢。」
「……什麼?」玄鱗仿佛聽到了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不可置信道,「李青辭,你再給我說一遍。」
李青辭低下頭,沒吭聲。
玄鱗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俯身盯著他,質問道:「你天天撇下我去抄書,就為了掙這麼點錢?」
語氣聽起來十分驚詫,像是遇到了很費解的問題。
李青辭垂下眼皮,避開玄鱗的視線,他小聲吶吶道:「多抄一些,錢就多了,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正好也能自己掙點錢。」
「為什麼?」玄鱗很不理解,「我給你的金子不夠你花嗎?你張嘴說啊,我再給你一池子。」
「夠花,你給我的金子夠我一輩子吃喝不愁。」李青辭低低說著,「我只是想自己賺錢。」
斂著的眉眼,低落的語氣,都在說明這個人此時不開心。
玄鱗鬆開手,壓低腰身去看李青辭,放緩語氣,耐心問道:「是怎麼了?不想花我給的錢?」
「不是。」李青辭立刻反駁,「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語氣停頓,想了想,李青辭繼續說:「覺得別人都在為自己想做的事、想要的人努力,而我好像沒什麼用,每天無所事事,除了吃飯睡覺看些閒書,就沒有旁的事要做。」
「庸人自擾。」玄鱗撂下這句話,重新抬起李青辭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說,「每天什麼都不用做,你不用吃苦受累,可以自在地活著,不是很好嗎?」
「不要鑽牛角尖,我給你的錢和你自己掙的錢,拿出去花,買到的東西是一樣的,沒有什麼區別,幹嘛非要給自己找罪受。」
「不是這樣的,有區別的。」李青辭緩緩解釋,「就像我要給你買湯婆子,用你的錢買,和用我自己賺的錢買,意義是不一樣的。」
「沒什麼不一樣的,對我來說,重點是你給我買的東西,而不是花誰的錢買的。」
不是這樣的,並不是錢的問題。
李青辭閉了閉眼,人和妖終歸是不同的。
人沒有辦法做到對時間遲鈍,不論你多麼無趣,時間都不會加速半分,每一刻都需要熬下去。
即使你再滿懷期待、再無比渴望著明天的到來,時間還是一瞬一瞬地度過。
「玄鱗,對人來說,除了吃飯和睡覺,在沒有其他事情做的時候,要打發多餘的時間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李青辭緩慢說著,他試圖和玄鱗解釋,但是對上那雙透著不解的暗金色眼睛,他忽然不知道怎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