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張彌是不是故意的,這次竟然沒有騎馬,而是跟她一起上了馬車。
徐復禎左邊坐著菱兒,右邊坐著張彌。
她一看到張彌那張臉便想起橫在地上的斷頭屍,胃裡隱隱翻騰起來,索性閉上了眼睛。
張彌這時卻開口了:「徐姑娘,心腸太軟可不是好事。死掉的人,是為了震懾活著的人。你若想進逸雪閣,就得有殺伐果斷的氣魄。」
徐復禎不發一言,卻想起他的主子文康公主前世受的也是斬首之刑。
那麼明艷驕傲的人,最終也變成了那撲倒在雪地上的斷頭屍嗎?而她非死不可的意義,也僅僅是為了震懾那些活著的宗室嗎?
徐復禎不由瑟縮,頭一次感受到了權力的殘酷。
馬車停了下來。出乎她意料的是,歧州知州竟不是請她到府衙,而是一座畫棟雕檐、綺戶瓊窗的酒樓前。
那隨從笑呵呵地躬身作請:「徐姑娘,知州大人正在此宴飲,請隨我來。」
徐復禎跟著他踏入酒樓。此時天色將暮不暮,樓里已經張燈結彩,亮如白晝。
一行人影度迴廊,終於停在一間珠簾繡幕的包廂外,裡頭綿綿不絕地透出琵琶笙管的靡靡樂音。
隨從上前打起帘子,徐復禎從容地走了進去。
裡頭兩張大圓席圍坐著十幾個錦衣玉冠的男子,年紀從二十到五十不等,有幾人身邊尚攬著雲袂花裳的美艷佳人。
一排樂伎跪坐在兩側,那弦歌雅樂未停,裡頭的人卻紛紛望向她。
席間眾人看清徐復禎的容顏,有些人已露出詫異的神色:那公主府來的人竟是位如此年輕的女郎!
席間首座之人卻哈哈大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公主府來的貴客,快請入座。」
那隨從便上前引徐復禎到那人身旁的位置坐下。
那人又道:「某乃歧州知州羅證。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徐復禎不答,眼神在那些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妓子身上環視一周,有些不悅道:「按律官員不得狎妓,各位大人倒是疏放不羈。」
羅知州臉上的笑一僵,抬手一揮,那些倚坐在賓客腿上的妓子便低著頭退了下去。
羅知州這才哈哈笑道:「早就聽聞文康公主的逸雪閣里巾幗不讓鬚眉,某這番算是見識到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啊?」
徐復禎這才自報了家門。
羅知州便將席間諸人介紹了一遍,其中不乏歧舒兩州的各級長官和當地士族名流。
他也不急著詢問徐復禎此行來意,只招呼眾人款酌慢飲。
徐復禎昨日被那死人嚇得胃口全無,如今看著那一桌珍饈佳肴也是食不下咽,便冷眼看著眾人觥籌交錯,倒覺得他們像是經常聚在一起宴飲享樂。
直至酒過三巡,羅知州才狀似寒暄般問她:「徐姑娘此行,可是受公主之託?」
徐復禎道:「我原是回鄉祭祖。途中見那麼多百姓饑寒餓凍,難道底下人對知州欺瞞至此,知州竟半點不知?」
羅知州聽聞她此行不是公主所託,已安下七八分心;又聽得她開門見山的質問,便捋須大笑道:
「哈哈哈,徐姑娘,你被他們騙了!那些沒屋子住的都是不願勞作的刁民,我們雖是父母官,可也不能處處看顧著他們。既然他們自己憊懶,也只能尊重那些刁民的命運了。」
話音落下,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
徐復禎沒想到他能說出那麼無恥的話!
她氣得臉都紅了:「朝廷徭役重賦,百姓逢上災害就是勞作一年也交不上賦稅,羅大人說這話的時候到外面看過嗎?見過那些皮包骨頭的百姓、見過茫茫曠野的凍屍、見過野狗叼著的人骨嗎?」
「哎呀,再說下去大家都沒胃口了。」羅知州擺擺手道,「徐姑娘,你是京城來的貴客,沒見過這些才大驚小怪。其實這個很正常,別說我們歧州,哪裡都有的,這就是他們的命!」
說罷,他又舉起酒杯朝席間眾人敬了一杯酒。
羅知州喝得滿臉紅光,得意洋洋地對徐復禎道:「徐姑娘,你在奉山驛站施粥一事,我已經交代了當地縣令不要阻攔。只是我虛長你幾十歲,給你個忠告:一地有一地的民情。不要隨便插手的好!」
他說這話時洋溢著中年男人特有的自信,徐復禎氣得攥緊了拳頭,強忍住拂袖離席的衝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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