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人去拾掇了位於西城聚華坊的一間二進宅院出來,原也是常氏名下的宅子,雖然離侯府頗遠,地段卻是極好的。
徐夫人吩咐她安排了人去那宅子裡當值,又諄諄囑咐了一些細節。
她們說話的當口,徐復禎已經醒了過來,坐著榻上低著頭想心事。
她額頭上裹著白色的紗布,更襯得一張臉半點血色也無,像是一尊剛出窯的白瓷,因為忘了上釉,所以連嘴唇都白得發虛。
看她這副樣子,讓她一個人去外面住,徐夫人實在是放心不下。
然而徐復禎是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
待天蒙蒙亮時分,秦蕭前腳剛去官署,徐復禎後腳便讓人去晚棠院收拾東西。
她屋裡的那些賞玩器物、幾鏡屏台全都不要,只叫人收拾了箱籠衣帳,帶著菱兒水嵐搬了出去。
搬到新宅子後徐復禎便病了。
她淋了一夜料峭的春雨,額頭又受了傷,生病也是意料之中。
徐夫人遣了郎中每日來問診,又命人將人參血燕不斷地送進來,只盼著她快些好轉,來日還要接回侯府去重新給她說親事。
可這病拖了大半個月遲遲不見好。
後來郎中診無可診,也只能寫下一句「神思鬱結,氣阻難行」,開些補藥湯方,教她每日裡心平氣和地養著。
真實的病因是什麼,徐復禎不說,水嵐和菱兒也知道。
水嵐早就覺得那個霍公子不靠譜,現在又害得小姐每日鬱鬱寡歡,她更不想提這個人。
可是菱兒不死心,去徐復禎面前旁敲側擊地打聽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難不成是霍公子當面說不要小姐了麼?若不是,旁人的話豈能當真?小姐何不去找霍公子問個明白,倘若他真的要始亂終棄,菱兒幫小姐砍他。」
徐復禎不接話,只用兩丸黑水銀般的眼珠轉過去看菱兒。
這種事,叫她怎麼問?
倘若他真的跟公主糾纏不清,難道還想不到法子來矇騙她麼?
就算他真的承認了,除了自取其辱之外,她又該如何應對呢?
文康公主的一面之詞尚且叫她元氣大傷,到現在都沒緩過來;要是霍巡在她面前親口認下了,她只怕立時要崩潰。
她不想、不敢、不能問。
菱兒不知曉內情,也不懂情人之間微妙的自尊。
她不願意讓霍巡看到她這副神傷憔悴的模樣。
這段感情里她落了下風。可是,她也有尊嚴的呀。
不如就此打住,至少還能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哪怕那些回憶她現在半點也不敢觸及。
徐復禎閉上眼睛默默傷神。
菱兒不敢再問了。
小姐聽不得那個名字,每回一提,小姐人前不說,背地裡偷偷哭濕了好幾條枕巾。那哭濕的枕巾,最終還得她來洗。
徐復禎的郁病久久不好,徐夫人也急得不行。
前些日子平霄宮的鴻鈞道長上門來欲收徐復禎為徒。徐夫人原先顧念著不可外揚的家醜推說她生病婉拒了。
如今瞧著她的病一直不見好,徐夫人心裡也急了。想著讓她拜入道門,借三清大帝的寶氣來鎮一鎮邪祟。
她便打發人過來問徐復禎的意思。
成日病得昏沉的徐復禎聽到這個消息,她恍如隔世般地想起來,這是霍巡臨走前對她的安排。
她把霍巡的人軟禁起來了。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自然還能從鴻鈞道長那裡打探到她的消息。
如今她已經打定了主意遠遠地躲開霍巡和秦蕭。可是蝸居在京城一隅,他們只要有心,隨時能找上門來。
徐復禎終究是拖著病體坐了起來,讓水嵐去找錦英,吩咐她在京城另找一處僻靜的宅院。
她決定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所有人眼皮底下。
借著這個契機,她總算是起了一回身,推開花格窗扇看出去,這才發現庭院的玉蘭花早就開了又敗,殘花落在濡濕的泥土裡,蒸起絲絲蘊蘊的暑意。
荼蘼花事之後接入滿目的翠色濃蔭,原來四月已經過半了。
徐復禎讓水嵐給她研了墨,在條案上展開絹紙給姑母留別書。
久未提筆的素手輕輕顫著,連帶那行清雅靈秀的小楷都微微抖著細碎的毛邊,像綢繆秋雨打下的落葉邊沿,透著一絲別離的蒼涼。
徐復禎一面寫,一面想著姑母對她的種種照拂,邊寫邊落淚,一度無從落筆。
最後她將那寫了半面肺腑別言的絹紙放在書燈銅座上付之一炬,另取了一張小箋,寫下「侄女復禎不孝,唯願姑母珍重壽康」一行小字,壓在紫銅鎮紙下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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