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卻笑道:「賢弟過謙了。如今成王殿下攝政,你我同朝為官,又有幼時情誼,更該互相幫襯。朝議之後,愚兄請賢弟到醉月樓小酌一杯如何?」
霍巡神色肅然:「昨夜先帝晏駕,宴飲之事恐怕不妥吧。」
周遨自知失言,又惱怒他這樣油鹽不進。
正冷了場,忽然見到徐復禎正伴著皇后走進政事堂。皇后打眼見到侄兒周遨,便朝著他走過來。
周遨與霍巡起身向皇后行了禮,徐復禎站在皇后身側低垂著眉眼,只作看不見這二人。
皇后跟周遨閒敘了幾句話,便領著徐復禎走向了主位。
此後周遨再與霍巡閒言,卻覺得他心不在焉了許多。
周遨便識趣地結束了寒暄,回到自己的座席當中。
他暗暗地思忖方才的不對勁。
徐復禎進來的時候,雖然和霍巡全程沒有交流,然而他作為風月場的高手,不難看出那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
若是彼此心下坦蕩,怎麼可能連對視都沒有?他去醉月樓取樂,還要跟那個滿面雞皮的老鴇對視好幾眼呢!
周遨又聯想起進政事堂前的事,心中暗自納悶:難道徐復禎方才在外頭的失態是因霍巡而起?
意識到這一點,他不由興奮起來:
他早就聽說霍巡是成王手下的第一謀臣,若不是霍巡,成王倒也沒有那麼容易就入主京師。
既然霍巡跟徐復禎之間有些不清不白的藕斷絲連,而徐復禎又是皇后的人,那他何不借花獻佛,使一招美人計,把霍巡拉攏進周家的帳下呢?
周遨越想越覺得可行,他堂堂京城第一風流人物,做一樁媒簡直是手到擒來。
第77章
卯正時分,朝議的官員已經到齊,按著品級各自落座。
睡眼惺忪的四皇子此刻坐在主位,左邊是只有一面之緣的皇叔,右邊是不冷不熱的嫡母,而與他最為親厚的徐女史此刻站在了皇后的身後。
彭相率先宣布了皇帝昨夜駕崩的消息,又讓胡總管當眾宣讀了皇帝的遺詔和密詔。
眾位官員雖則震驚,卻也知道這是幾位重臣議定好的結果,便各懷心思地接受了這一事實。
緊接著由禮部尚書和欽天監正主持著草擬了一份盛安帝的喪儀章程:
按制大行皇帝須設靈堂祭奠二十七日,再在宮中停靈三到六個月。
然而新掌權的成王和皇后卻難得地達成一致,都心照不宣地決定早日讓盛安帝的棺槨葬入地宮。
因此,由欽天監擬了吉日,皇帝的棺槨在宮中祭奠二十七日後,再停靈三個月則發引出殯,於六月二十正式下葬。
盛安帝的靈堂設在奉靈殿。
停靈的第一個夜晚,應由儲君徹夜在奉靈殿守靈。
四皇子年幼,徐復禎便陪著他一同到殿內守靈。
奉靈殿大而空闊,雕花梁木上掛著飄揚的白幡,殿內四角立著一人高的白燭,上頭跳躍著黃蒙蒙的光亮。
皇帝的梓宮便高置於靈台之上,朱漆龍紋雕花彩繪的梓宮橫陳在的大殿內,交纏著白的幡布、黃的燭光、黑的檐柱,透出一種華麗的詭異。
盛安帝駕崩了,成王和他手下的官員肯定很高興,皇后和周家手下的官員肯定也很高興。
徐復禎雖然對窮奢極欲的盛安帝沒有好感,然而看著四皇子惶惑的神情,仍不免有些唏噓——她也是在這個年紀失去父親的。
雖然徐家的靈堂沒有奉靈殿那麼宏偉,她父親的棺木也沒有皇帝的梓宮那麼豪奢,可是靈堂里那哀淒的氛圍卻是一樣的。
四皇子不懂得徐復禎的感傷,仰著頭看她:「女史,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睡覺?」
徐復禎摸摸他的頭道:「殿下今夜要在殿中給先皇守靈,天亮才能回去。不過殿下若是困的話,可以在矮榻上睡一會兒。」
四皇子有些猶豫:「不會對父皇不敬嗎?」
「不會的。」徐復禎安慰他,「大行皇帝是殿下的父皇,怎麼會怪罪殿下呢?」
四皇子安心地爬到了矮榻上睡覺。
徐復禎幽幽嘆了口氣。人都死了,還有什麼怪不怪罪的。
下一瞬,寂靜的殿內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
徐復禎一個激靈,疑心是夜風作怪,可殿內白燭上的火光穩穩躍立,不見半分搖曳。
莫非是幻覺?徐復禎心中嘀咕著,正準備讓殿外的太監把窗扇關上,忽然又聽到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