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的字寫得還算齊整,功課末頁是寥寥數語的硃批。硃批的字遒勁飄逸,寫得很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字如其人。
她正這麼想著,便聽到外面內侍的聲音:「霍大人請進。」
霍大人?
徐復禎心念一動,回頭朝門口望去。
人還沒有進來,格扇門的障紙隱隱透出來人高挑頎長的身姿,英挺鋒利的側臉。她隔著夜色和樹影都能認出他來,更不要提這層半透的障紙。
可是霍巡是少師,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第101章
霍巡走進來時,目光正好對上看向門口的徐復禎。
他的神色毫無波瀾,仿佛並不意外她會在這裡,進來後先朝小皇帝行了禮。
小皇帝像模像樣地說道:「少師平身。」
霍巡這才看向徐復禎:「徐尚宮,好久不見。」
中秋過去也沒多久吧,難道他也掛念著她,所以覺得光陰漫長?徐復禎微微彎起唇角。不過,在宮裡的不期而遇,倒真有些時移境遷之感。
她起身朝霍巡迴禮。
霍巡不再看她,轉頭檢查起小皇帝的功課。
徐復禎看著他垂眸翻閱手中的功課,並無特別的表情。他的五官生得英氣硬朗,因而不笑時會有幾分淡冷的疏離,叫人
不敢輕易接近。
霍巡看過功課,開始繼續給小皇帝講書。
「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一章只有九十八個字,他講得極慢,字字句句拆開了細講,將晦澀的經義講得深入淺出。
猶嫌不足的是身為帝師,他的年紀太輕。然而那不苟言笑的神色與清正的聲音又彌補了這一點。嚴、正、肅、慎四個字,淋漓盡致地在他身上體現出來。
徐復禎心想她可能真的錯怪他了,為了一句「聰明」給他打上了阿諛的烙印。或許那就是他哄孩子的方式罷了。
真奇怪,大家都把小皇帝當孩子,沒人把他當天子。
徐復禎又想起太后和成王的分庭抗禮,小皇帝扮演的是一個重要而無用的角色,所以他們才放心地把皇帝丟給她管教。
她繼而想起自己的處境,夾在兩派黨爭之間,還有全身而退的機會嗎?
她情緒漸漸低落下來,再聽霍巡講書便沒有那般興致了,只托腮望著他身後那張寫著「弘德修遠」的匾額久久出神。
霍巡終於講完了一節書,讓可喜領著小皇帝出去休息。
他的注意轉回徐復禎身上,那淡冷的疏離也化成了溫煦的笑意,目光在她臉上一凝,似是不經意地問道:「怎麼了?昨晚沒睡好?」
徐復禎被他這麼一問,壓了一晚上才平復的心事立刻被重新勾了起來。
她帶著些委屈道:「我不喜歡宮裡,我覺得好孤單……寢殿太空太冷了,床又大又硬,根本沒法休息。我不喜歡皇上對我那麼依賴,也不喜歡太后讓我處理奏摺。我連府里的中饋都沒管過,哪裡知道那些國策要怎麼變革……」
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盛著不容錯識的彷徨,霍巡不由想起盛安帝駕崩的次日早晨,在政事堂裡面對他的詰問,她倔強地說著「這是我自己選的路」。
她那個時候,應該就跟現在一樣無助吧?
可那時她根本不願意對他敞開心扉,連想要安慰她也無從論起。遲了半年——儘管中間生出許多波折,可她總算對他放下心防,將柔軟的內心展露了出來。
霍巡看著她那尚泛著薄紅的眼梢,柔聲安慰道:「你大病初癒,忘了一些事情,不習慣是正常的,慢慢適應就好了。」
徐復禎得了這溫言細語的安慰,那委屈卻愈加放肆地瀰漫開來,鼻尖泛著酸意,嘴角卻是不由得往下撇:「我才不要適應,我想回去,回徐府去。」
「回去,然後呢?」
「然後?」徐復禎睜著茫然的眼睛,遲疑道,「然後,等姑母給我說一門親事,就、就出閣成家。」
她覷了一眼對面那張俊容,想起剛醒過來時姑母說的話。要是跟他說親,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的神態都落在霍巡眼裡,他輕聲一笑,卻又帶著無奈道:「那你給自己選的路,不要了?」
自己選的路?
徐復禎想起昨天在桌案上看到的那些堆疊如山的書卷。自己輕易放棄了宮裡的一切,那個她知道了會生氣嗎?
「那該怎麼辦?」徐復禎猶豫地問道。
霍巡伸手覆住她的手背。他的手修長寬大,將她牢牢握在了掌心中,有一種堅實的溫暖。徐復禎下意識一顫,卻克制住了把手抽回去的衝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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