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冷冷一笑:「你們沒看戰報嗎?朔州、應州、雲州大捷都是霍中丞指揮的。你們從前派出去的都是什麼酒囊飯袋?」
徐復禎不無鬱悶地想:
當初她以朝廷的名義去借錢,彭相可是生了很大的氣;周諍雖借了兵,也是張口閉口地暗示出了事要她背鍋。
倒是成王眼饞著河東這塊肉,並沒有對她施加阻撓,可萬一他派出去的不是霍巡,而是別的人,那就夠她焦頭爛額的了。
當初籌備軍需時他們是如何推三阻四,如今倒知道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北狄提了求和,這場堂議正是商討此事。
徐復禎親臨過河東前線,因此更有發言權。
她知道霍巡的打算,便提出要乘勝追擊,把北狄趕出更遠去,一則可解河東戰亂頻仍之苦;二則議和時可以有更大話語權。
彭相卻很遲疑。再打下去,軍餉不夠了還得從國庫支出。若是鐵定能贏就罷了,萬一後面輸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成王嘲諷道:「相爺捏著國庫的鑰匙,倒真把銀子當自己的了?就算真是相爺的私庫,等打到北狄窮途末路,要他們賠多少東西還不是我們一句話的事,還怕回不了本麼?」
那幾人又爭辯起來,徐復禎卻不參與,自顧神遊天外起來:有霍巡在,她並不擔心河東軍打敗仗。估計再打下北狄幾座城池就差不多可以議和了。算算時日,到二月他們應該可以凱旋迴京。
真是奇怪,她明明覺得已經跟他分別很久了,仔細想來不過才一個半月。從前也不是沒有分別過那麼長時間,為何如今倒覺得日子格外漫長呢?
那彭相雖還在據理力爭,可徐復禎的話就是太后的話,難得太后和成王統一意見,最後還是拒絕了北狄的求和,往河東發了一道乘勝追擊的詔令。
從政事堂出來已近酉時,昏暝的天色染著一層赤金,是爆竹的煙氣熏出來的。
往年除夕,宮裡都會宴請五品以上的大臣及命婦。然而今年尚在國喪期間,便停了宮宴。徐復禎趕著回府去吃年夜飯,直接從政事堂出了宮門。
自從沈芙容住進來後,她的府邸熱鬧了不少。
回到的時候,大門還散落著一地朱紅的爆竹碎紙,門口的燈籠灑下來一片紅光,映著她身上的月白斗篷也成了喜慶的淺紅色。
年夜飯是天香樓送來的席面,若是往常,徐復禎便叫錦英等人同席而坐了,但又怕沈芙容介意,因此便沒開這個口。
偌大一張席案,只她們兩人坐了,並一個咿咿呀呀的雪團。好在周圍僕婦成群湊趣,倒也不顯得冷清。
其實徐夫人、郡王妃都叫她們去府上過年,可去別人家哪裡有在自己府上自在?
沈芙容更是一點不見外,直接主持起了徐府的中饋。這幾日徐府收到不少人家的年禮,她一一擬了單子叫錦英回禮。
徐復禎聽了笑道:「旁人家裡都有太太打點關係,只有我根本分身乏術,應付了朝政,就應付不了各家往來。倒多虧了你給我當女主人,也叫我跟別人家走動起來了。」
沈芙容笑道:「
我能給你當一時的女主人,當得了一世麼?只是這官場上,確實少不了交際往來。我看哪,倒是有個好法子……」
「什麼法子?」徐復禎看她一臉曖昧的笑,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
沈芙容捂著嘴笑道:「我看你趁早找個中看又中用的贅婿。你在宮裡的時候,叫他去跟別人府上的太太走動,保准兩家的關係好得很,這樣四個人都高興!」
沈芙容向來是口無遮攔的性子,又見徐復禎在外頭獨當一面,因此並不把她尋常閨閣女兒看待,拿她開了個促狹的玩笑。
徐復禎聽懂她的言外之意後,臉上驀地一紅。
沈芙容已經扶著椅背撐不住地笑了起來,連她身後的僕婦也低低地笑作一片。
徐復禎卻沒來由地惱怒起來,冷著臉道:「有什麼好笑的!」
那些僕婦見她變了臉,忙收起了笑意。沈芙容卻不怕她,仍是半彎著月眼噙笑道:「哎呦,好好的怎麼就惱起來了?」
說著伸手要去拉她。徐復禎卻甩開她的手,忿忿道:「那我說讓姐夫去跟別人家的太太走動,你惱不惱?」
沈芙容唇角的笑意微凝,仔細打量了一下她,見她秀眉半蹙,眼梢泛紅,兩頰微鼓,竟透著一半氣惱、一半委屈。
沈芙容心下漸明,擺了擺手讓僕婦們抱著雪團退下了,這才湊上前道:「不會真有那一位吧?那真是我的不對,我給妹夫道個歉。」
徐復禎別過臉去不理她。
沈芙容自顧斟了一杯酒仰頭喝乾了,將酒杯倒伸到她面前去,笑道:「我已經自罰一杯了,你待還要怎樣?你那位是多麼金尊玉貴不讓人說啊?」
徐復禎推開她手中的酒杯,還是不肯理她。
沈芙容眼波一轉,又道:「你還真打量著我不知道呀,不就是我爹手下那個參議官麼?」
徐復禎終於肯回過眸光來看她:「你怎麼會知道?」
「我娘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