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好,給蔣雪村也茶了一杯。
蔣雪村去休息的屋裡給自己換了身備用的衣裳出來,看到賀文嘉這般閒適,笑著道:「你的靴子誰給做的,竟一點都沒沾濕?」
「皮靴子若是做得好,再厚的雪也濕不了。」賀文嘉道。
蔣雪村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來了,笑著跟賀文嘉說笑,賀文嘉自然不會拒人千里之外。
不過,他也不是陪聊的,說了幾句話後,賀文嘉就去里頭休息。
再有兩三個時辰就天亮了,不知道天亮後又有什麼糟心事等著他們。
蔣雪村心裡擔憂到睡不著,可這會兒宮門未開,他也不敢貿然送信回家,只能在翰林院熬著。就著一盞燈,想著這江蘇的事,擔憂著蔣家的前程。
真是,寒燈一點靜相照,風雪打窗冬夜長。
早上宮門才開,翰林院學士張長廣就進宮了,等他從宮裡出來到翰林院,推開門看到賀文嘉精神奕奕地在屋裡打五段錦,蔣雪村一臉憔悴地枯坐在那兒。
「行了,昨兒晚上你們辛苦了。本官剛才去見皇上,皇上說起你們來,叫你們早點家去休息,明日早上再來吧。」
賀文嘉笑問:「張大人,咱們翰林院值夜以後要成定例了?若以後都如此,咱們翰林院這點人可不夠白天黑夜輪著轉。再說了,就算咱們輪著來熬得住,皇上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哼,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就是吃不得苦,你們才值幾次夜就這般絮叨?」
張長廣訓了兩句,才說:「這幾日事情忙,皇上那兒離不得人,等這幾日忙過了,就不須值夜了。」
「是。」
賀文嘉和蔣雪村家去時,在衙門外頭碰到六部的官員,一個個面色沉重,好似都在為國事擔憂的模樣。
賀文嘉覺得自己還是有點長進,當官不到半年,竟能從這一張張正派君子的臉上,看出背後隱藏的虛偽、裝腔作勢、心裡藏奸。
呵,他也是有出息了。
賀文嘉回到家,進門就說:「叫廚房煮一碗青菜湯麵,一會兒送到主院去,我要吃。」
賀升點頭稱是,轉身就去廚房。
賀文嘉去前院給師父請安,這會兒范江橋剛用了早食,見他來,就問他用過飯沒有。
「叫人煮麵了,一會兒就去吃。」
賀文嘉進門:「師父今日可要去哪兒?」
「去范家瞧瞧。」
「這會兒去?」
「范江闊上朝去了,這會兒去了家中也沒人,下午再去。」范江橋很警醒:「怎的,出什麼事了?」
「應該是要出事了,不過跟咱們兩家沒關係。」
賀文嘉小聲告訴師父昨晚上鍾應芳回京了,還提到崔家餘孽作亂,他其實也擔心,萬一皇上大開殺戒,被捲入其中的無辜之人只怕不少。
范江橋恍然大悟:「我就說,好端端的年都快過完了,范家怎麼這幾日多了許多人上門送年禮。」
定然是淮安出事,那些有可能被牽扯其中的人到處拜門頭,盼著皇上大怒時能幫著說上一兩句好話。
賀文嘉連忙問:「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聽您提過。」
范江橋瞥了他一眼:「除了年初二帶你們夫妻去了趟范家,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春和坊,我上哪兒知道去?」
范江橋知道這件事,還是早上范家那邊來人跟他說的,范江闊請他今日去范家,就是為了商量這事。
范江闊雖是工部尚書,卻不是內閣閣老,那些人把范家都算上了,送禮還托的是范家的姻親故舊,唯恐范家不收禮。
「你知道的,我們范家也是仰人鼻息的,在這些事情上范江闊謹慎,不敢胡亂做主,更不敢藏著掖著,只怕這一兩日他就會去皇上跟前說出來。」
范江橋笑道:「鍾應芳既已進京,今天過後,說與不說都不重要了。」
范江闊並不知道鍾應芳已經秘密回京了,朝會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彭交彈劾鍾應芳。
「鍾應芳欺上瞞下,更是以嚴酷手段鎮壓百姓,治下不力,治家不嚴,其罪令人發指,請皇上召回鍾應芳受審,還江蘇百姓一個公道!」
「請皇上明鑑!」
殿內大半官員跪下,氣氛幾欲凝固,皇帝無聲笑了。
「陳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