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們真的會養小崽嗎?如果養不好的話……那豈不是又會被教皇殿下……
克洛伊扣著自己灰色的指甲,他陷入了極度的困惑與糾結之中,沒有辦法自洽。
他突然怨恨自己如此衰老,以至於沒資格繼續給修羅斯承諾些什麼,比如替他養育後代。卻又欣喜於修羅斯少爺還如此年輕意氣,似乎從未被那些遭遇擊垮過。
真想替修羅斯少爺養育他生下的蟲崽啊……
「是的。是的。我太高興了,我沒法兒說什麼……」
克洛伊的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淚,卻笑了起來,他笑起來也不怎麼明朗,還是那樣唯唯諾諾的樣子,看向休洛斯的眼中含著退縮的疼愛:
「阿休,你和你的小雄主,以後會結婚嗎?只要你們幸福,我就放心了……」
休洛斯看了白卻一眼,白卻眨眨眼,柔弱無依地靠在休洛斯肩膀上,「休洛斯,即使我沒有錢,懶得工作,還特別愛打遊戲,你也會嫁給我的吧。」
「……」休洛斯面無表情,「會。」
克洛伊:「……」
為什麼突然就不是那麼放心了。
克洛伊突然有種想努力活下去的衝動。
「……你今天帶著情蟲,來看我,我很開心。」克洛伊坐回床上,又開始咳嗽,說,「我沒有什麼可以招待你們的。對不起阿休,我要死了也是這樣沒有用。但我需要的並沒有這麼多……也許是蟲神眷顧。它讓你來看我了。」
「那又有什麼用。」休洛斯冷冷道,「有本事你別死。」
克洛伊搖搖頭,咳嗽著笑了起來。
「對不起……」
明明要死去的是他,道歉的也是他。但他看上去心滿意足,皺紋後的眼珠不停地盯著休洛斯和白卻。
休洛斯越來越覺得厭煩,他從始至終討厭的都是克洛伊這副唯唯諾諾的作態,克洛伊的死因絕對是他的懦弱。
為了大阿爾克謝,為了他的所謂僱主,為了他的所謂蟲神,哪怕對於自己這樣一隻不討喜的雌蟲崽,他也毫無保留地愛著。
這樣的「愛」本質上只是一種淺顯的信仰。
休洛斯如此厭惡所謂的神學,正是因為他發覺所有的「信仰」都被這群蟲異化成了無休止、無邏輯的「愛」。
如果情感來源自一種信仰,那他寧可不要。
正當他厭煩時,克洛伊突然說:「我有一樣東西……本來我覺得你看不上的。但是,你都有了雄蟲,我覺得……」
他說一句話也不好意思,沒說完。又吃力地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個上鎖的箱子,很費勁地打開之後,裡面是一枚綠色的手鐲,成色居然意外地還不錯。
「這是我當年攢了半輩子的錢,給自己買的嫁妝。」克洛伊撫摸著手鐲,「但那隻雄蟲……他喝了酒,把我打流產。我沒有自己的蟲崽,後來遇到了你。我其實一直想要將它送給你……但是……」
他又咳嗽了起來。
休洛斯看著他,手無意識地握緊。
不對……這是幻境。他告訴自己。這是精神圖景。
可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給自己想像出這樣的爛俗故事?這不是他這種想像力匱乏的雌蟲能想出來的東西。
「像你這樣的蟲,看不上吧……」克洛伊喃喃道。他看向白卻,「孩子,你很漂亮。我不了解你,可是既然休洛斯愛你,我也願意愛你……你願意,接受我的禮物嗎?」
白卻點點頭,他走了兩步,伸出胳膊,克洛伊小心地將手鐲為他戴上。
「真漂亮……很適合你。」克洛伊笑了起來。
空間突然開始塌陷,克洛伊的笑容也在崩塌、虛化。
白卻摸著手鐲,意識也慢慢沉入黑暗。他最後看了休洛斯一眼。
休洛斯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
白卻先於休洛斯從夢中甦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