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煙搖搖頭,遲疑,「興許姑爺忙也是有的,小姐千萬莫要難過。」
早已習慣的紓妍談不上太難過。
她那位高權重的首輔夫君成日忙於公務,婚後常常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人影,就連房事都要她厚著臉皮約日子。
好在這種日子終於到頭,因為今日是他們和離的日子。
就在半月前,她那一向瞧不起她出身的縣主婆婆說要為她夫君納妾。
她原本以為他待自己至少有一分真心,卻沒想到他想都沒想就答應。
後來紓妍才得知,他納的正是心尖上那位白月光。
自成婚來,壓抑本性,處處活得謹小慎微的紓妍再也忍無可忍。
這門親事,不高攀也罷!
帝都的郎君,心硬得很。捂了近三年,也沒能捂熱。
這狗男人,誰愛要誰要!
當天夜裡他來後院時,她就向對方提出和離。
她那一貫冷性薄情的夫君竟反過來質問:「好端端為何要和離?
心灰意冷的紓妍也懶得與他辯論,只說了句「倦了」。
他虛情假意挽留幾句後,像是鬆了口氣一般,「既如此,那便如你如願。」
原本前兩日就已經和離,結果他一直不得空,昨日她派人去問,他說今日會歸家。
可直到現在,他還未歸。
這時,外頭隱約傳來一陣哭聲。
另一名賠嫁侍女輕雲怒氣沖衝進來,「小姐,那個表小姐又在咱們院外哭哭啼啼!從前哄騙小姐也就罷了,如今人還未過門,非逼著小姐吞下這個啞巴虧!」
這位表小姐,便是她那夫君心尖上的那位白月光。
紓妍神情倦怠,「你去同她說,她若真那麼急著進門,可去求她的表姑母,或是她表哥,尋我無用。若是再哭哭啼啼,那就別想進門。」
其實這話,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她若真有那樣的好本事,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她就是有些不明白,那位表小姐又何必非要跑來她跟前做樣子。
思及此,她又吩咐,「你打發完人,去請他回來。就說若是他今兒再不得空,那我明兒一早親自拿著和離書去戶部衙署見他。」
她再也不想等了。
輕雲應了聲「是」,
紓妍前腳剛走,淡煙欲言又止,神情淡然的女子截住她的話頭,「我知你想說什麼,不必再勸。」
「既然小姐曉得奴婢要說的話,」淡煙在她面前蹲下,「那麼就該明白,當初家主將小姐哄到帝都來,便是想給小姐尋個終身的依靠。」
「可是,怎樣才算是終身的依靠呢?」紓妍拿著一對澄澈如水的烏曈望著她,「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當初我若是不選這條路,日子會不會好過些……」
紓妍的母族是武將出身,曾祖父曾陪著太祖打過天下,被封為上柱國。到了她父親這一輩,她的父親繼承了曾祖父的軍事天分,官拜從一品的虎將軍,戍守邊關十餘載。四年前,卻因被先帝寵妃污衊,舉家被抄家,流放嶺南不毛之地。
她那一向愛她如命的父親,流放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將她哄到帝都,將她嫁入裴家。
只是裴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她的婆婆更是先帝最愛的長女——襄陽長公主之女,如何瞧得起她。
這兩年多來無論她如何討好,侍奉得有多盡心,在婆婆眼中,她也不過是一個上不了台面的罪臣之女。
「我活了十八年,最難挨的日子便是來帝都的這幾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這種一輩子望到頭的日子我實在倦了。」提及自己這幾年吃的苦,紓妍眼圈微微泛紅。
淡煙哽咽,「可小姐以後要怎麼辦?」
「阿娘在世時便常說,人活一世,什麼功名利祿,到頭來不過鏡花水月一場空,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活,才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粗茶淡飯,亦能一生。」
眉眼溫柔的女子低下頭,輕嗅指尖殘留的香氣,「更何況,這幾年我也學了不少東西,就連皇后殿下也曾稱讚,帝都無人有我制的香好。你若真一心為我,不如現在就該替我打點好嫁妝,籌謀咱們將來的日子。待我有了立身之本,便去尋父兄他們,也好叫他們安心。」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淡煙知曉她心意已決,只好去打點嫁妝行囊。
紓妍只覺疲憊,再次拿銀匙挑了一點兒褐色的香料放入香爐中,很快地白色的煙霧裊裊升起。
那香味不同於其他香料,仿若有人將春天搬入屋子裡,如同置身花海。
香名忘憂,據說能忘記一切煩惱,只可惜她總是不得要領,製得一般。
今日這些是她昨日所制,味道似乎與先前的不同些,煩惱好似正在隨著裊裊白霧煙消雲散。
紓妍正沉溺在這香氣里,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道:「姑爺回來了!」
紓妍聞言,驀然睜開眼,起身走到妝奩台,取早已寫好的和離書。
這時,喊門的聲音已入了內院,紓妍下意識望向窗外。
此刻天已擦黑,明燭初燃。
雖雨已歇,院子裡仍霧重露濃,就連窗外那棵盛開的垂絲海棠花瓣也都裹了薄薄一層霜。
透過層層疊疊的粉色花瓣,一抹青冥色的身影穿過月門,穿過厚重的濃霧,穿過殘花鋪滿的青石小路,穿過海棠花海,穿過迴廊,一路暢通無阻地朝著這邊行來。&="&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7_b/bjZmv.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