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再過半個月是你們父親的生祭,再加上咱們府上又有添丁之喜,我想著到時去城外的寶華寺住上十天半個月,一來是為祈福,二來也好祈求咱們府上添子添福。大娘子可記住了?」
紓妍見她特地點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問:「我也要去?」
雲陽縣主聞言,簡直要氣暈過去。
趙氏都已經懷了三個,幼子還未成婚,除了她這個嫡長媳,難道還有旁人不成?
可紓妍並不想去。
她自認為與裴珩已經和離,只待自己好了,即刻就要離開帝都,他想要添子添福,同她有何關係。
她正欲拒絕,裴珩已經開口,「如此也好。」
紓妍瞪時瞪大眼睛。
好什麼好,他怎就替自己答應了!
裴珩像是沒有察覺她的視線,起身向雲陽縣主告退:「兒子還有事,就先回去。」
趙氏本想到他提都未提自己夫君升遷一事就就要走,有些急了,給裴瑄使了個眼色。
裴瑄一臉為難地轉過臉去。
趙氏方才故意當著眾人的面宣布自己有孕一事,本就想著借懷孕一事逼夫君向這大伯哥討個更好的職位,卻沒想到他不肯,急得站起來,正欲開口,就聽大伯哥對著自己的兩個弟弟道:「去聽雨堂茶室等我。」
趙氏立刻轉憂為喜。
裴瑄垂頭喪氣地應了聲「是」。
裴鈺則一臉的生無可戀,正欲尋藉口離開,只見大哥哥冷冷斜睨自己一眼,腿一軟,又坐了回去。
裴珩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的小妻子,神色溫和:「回去罷。」
早就想走的紓妍立刻站起身來,禮節性地向雲陽縣主請安告退,隨他出門去。
兩人剛出正院大門,紓妍迫不及待地問責:「我幾時說要去寺廟?」
他道:「我送你回去,邊走邊說。」
紓妍見外頭守著的有人,只好按捺下來,與他沿著來時的小徑朝著瀾院走去。
如今五月,到了晚上天氣不算太熱,迎面吹來的夜風裡透著晚香玉濃郁的花香。
這香氣令紓妍迷醉,她沒有急著追問寺廟一事,問:「我一事實在不明,想請大人解惑。」
同樣難得閒適的裴珩答:「何事?」
她極天真的聲音里透著困惑,「二娘子是如何將娃娃揣到自己腹中的?」
裴珩停駐腳步,低頭對上一雙盛滿月光的烏黑眼瞳。
第19章
裴珩與小妻子成婚時,彼時正逢沈家舉家被流放後不久。
她在帝都孤苦無依,身邊只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婢女。
裴珩望著眼前一臉天真的小妻子,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也許從來無人教導過她如何侍奉自己的夫君。
她仿佛生來就是給他做妻子的,是以圓房的那天夜裡,他將她眼神里流露出的局促不安與懵懂茫然當作羞澀。
事後,她望著身下血浸透的雪白絲帕,哭得微腫的眼眸里流露出不安:「官人,我要死了嗎?」
他如何回應她的?
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彼時裴珩剛升任內閣首輔不到兩年,朝堂之上有不少人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稍不留神就會被人扯下來,家族中又要挑選培養優秀的子弟,用以鞏固裴氏一族在朝中的根基地位,根本分不出心思理會新婚妻子的想法。
後來的每一回,他都將這件事當作傳宗接代的任務。而她從來都是曲意迎合,無半句抱怨。
那個夜晚,她在想些什麼?
這些年她又在想什麼?
一向不在這些小事上費心的男人一時失了神,直到又聽見小妻子問:「是因為拜子觀音的緣故嗎?」
裴珩不知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於是哄她,「是這個緣故。」
她又追問:「那我們成婚這麼多年沒有,是因為我同大人沒有拜觀音的緣故?」
「大抵是我們每個月只拜兩回,次數有些少,」裴珩喉結滾了一滾,「你想要小娃娃?」
「若是生得漂亮,有一個也無妨,我最怕悶了,」紓妍彎著眼睫笑,「待我以後成了婚再去同我的新夫君拜送子觀音。」
裴珩蹙眉,「你要成婚?」
「自然要成婚,」紓妍反問:「難道大人不會成婚?」
他不置可否:「你喜歡怎樣的郎君,我可幫你留意。」
紓妍聞言,由衷道:「我從前一直覺得大人虛偽至極,卻沒想到大人為人竟這樣好。不過大人倒也不必操/我的心,我不喜歡帝都的郎君。」
她說得坦誠,渾然沒有注意當她到「虛偽至極」四個字時,身旁的男人利眸微眯,自顧自在那兒說著自己的擇婿標準,「最好能夠入贅我家,我——」
「既如此何不趁此機會去寺廟住上一段日子,」
他打斷她,「寶華寺是千年古剎,既然藥石一時無用,不如試上一試,興許早些恢復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