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裡頭寫了什麼,他眉頭緊皺,一臉不虞。
紓妍想起從前在家時爹爹遇到政務上的難題也是這副神情,忍不住伸手撫摸著他的眉頭。
裴珩抬起頭來,「怎麼了?」
紓妍輕輕揉捏著他的眉心,一臉認真,「從前我爹爹在家不高興時,我也這樣替他揉一揉,他心裡就舒服多了,裴叔叔覺得好不好?」
裴珩道:「岳丈大人是瞧著你高興。」
她聽了這話,不滿,「裴叔叔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如此掃興。」
「我沒有不領情,」裴珩捉住她的手,「我心裡也高興。」
紓妍不相信,「我怎沒瞧出來裴叔叔哪裡高興?」
他輕輕揉捏著她的手指,「一個人高不高興,並非一定要寫在臉上。」
紓妍嘆了一口氣,「那這樣活著得多累,想要高興,也只能在心裡偷偷高興。」
裴珩聞言,微微有些出神。
紓妍見便宜前夫突然不說話,輕輕喚了句「裴叔叔」。
裴珩回過神來,望著一臉天真的小妻子,「那麼,你現在高興嗎?」
她點點頭,「想到出去玩,我心裡自然高興。」
裴珩伸手將她摟入懷中,「那你從前會為怎樣的事情不高興?」
「我大部分的時候都很高興。」她把玩著他的手指,「裴叔叔欺負我時,我便不高興。」
裴珩又問:「那霓霓會不會同不喜歡的男子成婚?」
紓妍想也不想,「自然不會。」說完,睨他一眼,「裴叔叔從前同我兩情相悅時,難道還不了解我的脾氣?」
聽到「兩情相悅」四個字,他神色微滯,不過只是一瞬。
心思單純的女子並未察覺。
「若是情非得已呢?」他提示,「比如,為了你的父兄族人,你不得不嫁,你當如何?」
她聽到這句話,從他懷裡抬起頭來,「他丑不醜?」
他道:「同我差不多。」
她又問:「那他喜歡我嗎?」
他沉默不語。
「那就是不喜歡,」她一臉傲慢,「那我就哄著他喜歡我,然後再不要他!」
裴珩喉結滾了一滾,「你會如何哄他?」
紓妍又想了好一會兒,笑,「我騙他說我很喜歡他,我離不開他,心裡每日都在想他。」
他問:「就這些?」
「這些難道還不夠?」她驚詫,「難道我還要日日服侍他不成?」
他道:「要是需要霓霓服侍他呢?」
她問:「如何服侍?給他更衣?替他蓋被?」
他沉默片刻,「為他洗手作湯羹,為他主持中憒,為他……總之為他什麼都肯做,就連床笫間亦是事事順從。」
紓妍聽得目瞪口呆,「我是被他下了盅,還是這個男人救了我爹爹?」
他道:「若他真救了你爹爹呢?」
紓妍這回想了很久,久到裴珩以為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只聽她嘆了一口氣,「若真是我爹爹的救命恩人,也許,也許,不行,我爹爹好好的,我想像不出來!」
裴珩道:「那就不想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紓妍已經足夠相信他。
她摟著他的脖頸,把臉埋進他頸窩,「太嚇人了,我光是想一想我爹爹需要人家來救,我的心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我還很想要哭,裴叔叔下回不許嚇唬我。」
裴珩應了聲「好」,「困不困?」
她不困了,但賴在他懷裡好舒服,「裴叔叔怎看起嶺南地貌來?」那上頭有他的批註,想來不久前剛看完。
裴珩沉默片刻,道:「我有一個朋友遭人誣陷,被流放到嶺南種荔枝,我已經在想法子將他接回帝都來,但我不知該如何告訴他的孩子。」
紓妍好奇,「他的孩子不知道?」
他「嗯」了一聲,「你說我要如何說,他的孩子才不會傷心?」
紓妍問:「那他過得好嗎?若是過得好,也許他的孩子沒那麼傷心。」
他撫摸著她的面頰,「霓霓這樣想?」
她點點頭,「我爹爹從小就同我說,沒什麼比好好活著更重要。」
裴珩未再繼續這個話題,掌了燈繼續看公文。
待他將那些公文看完,馬車恰巧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