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年聽話得很,才不會像他那樣,一身的傲骨,寧折不彎。
有幾回她故意領著跟班去他跟前炫耀,心想只要他向她低頭,她就既往不咎。
誰知他對她視而不見,只是更拼命地習武。
她發誓再也不理他!
可不知為何,心裡又格外懷念與他一同去郊外賽馬追兔子的日子。
原本以為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直到來年的上元節,她偷溜出去玩,被幾個小流氓調戲。
他從天而降,不過幾下就擺平那些人,手臂為她受了一點傷。
事後,他還堅持送她回家。
她向最怕人流血,嚇得六神無主,一路上緊緊抓住他的手,生怕他有個散失。
誰知快到家時,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突然問道:「若做了你的跟班,將來還能娶你嗎?」
這樣直白的告白,饒是打小被眾星拱月的嬌小姐也怔在原地。
她結結巴巴問:「你,你想娶我?」
他眸光灼灼地望著她:「是,我想娶你。」
她被那雙湛然若神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情意灼得臉都紅了,低下頭小聲問:「你喜歡我?」
他再次應了聲「是」,「我傅承鈺這一輩子只會給自己的妻子做跟班。」
紓妍聽了這話鬼使神差地點頭,認真道:「傅承鈺,你先給我做跟班,待我長大就嫁給你。」
那天夜裡,她頭一回向他做出承諾。
到最後也不知究竟是誰馴服了誰。
但不重要,因為她發現自己也喜歡他。
聽到她親口說喜歡別的男人,裴珩忍無可忍打斷她:「他是不是還說為了你死也甘願!」
紓妍臉一紅,「他確實這麼說過,那他喜歡我有錯嗎?這天底下的男人也並非各個都如大人這般,見一個喜歡一個!
她都沒怪他,他憑什麼說她!
裴珩抿唇不言。
她很傷心,「後來他家中來信,說是他母親病危,臨行前,他跟我約定,說回去稟明母親後就來我家提親。之後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我一覺醒來,大人就躺在我身旁,淡煙同我說,他後來並未回來尋我。我其實至今都不明白怎麼就同大人兩情相悅。」說著說著,眼圈微微泛紅。
她不明白,裴珩心裡卻明白得很。
她家裡出了事,她走投無路之下,不得不聽父親的話,委曲求全嫁給他。
好在小七與他有兩三分相似。
憑著這兩三分相似,她過去三年待他百般體貼,溫柔順從,情意拳拳,演得他這些年信以為真,以為她喜歡自己。
難怪她會背著他吃避子藥,一聽說他要納妾,毫無猶豫地提出和離!
也許這幾年她只有和離時的話才是真話。
她厭倦了他。
可笑的是他還將那本手札上的內容當了真,以為她因為自己納妾一事而傷心,想要彌補對她的虧欠。
甚至就在她去見小七的前一晚,他還想,等她恢復記憶,他好好與她談一談和離之事,他們之間沒必要走到和離的地步。
裴珩活了二十八年,從來沒有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到頭來竟然被一柔弱的小女子玩弄於股掌之中。
簡直是奇恥大辱!
裴珩冷眼盯著眼前的小妻子。
不,是前妻。
她烏瞳濕潤,眼圈泛紅,眼角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看起來天真又懵懂。
一想到從前待他那樣繾綣溫柔的女子曾與別的男人兩情相悅,私定終身,還把他當替身……
他恨不得掐死她!
裴珩的內心猶如深海爆發的岩漿,內里早已燒得炙熱滾燙,表面卻風平浪靜
他問:「你打算如何?」
事已至此,紓妍也不瞞他,小聲道:「他如今過得不大好,也一直等著我。我打算帶他回青州去。」
裴珩再也聽不下去,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有事派人尋我。」
她捉住他的衣袖,有些不解,「七哥哥為何喚裴叔叔九叔?」
裴珩的眸光落在那隻柔軟雪白的手指上,想起這隻手曾為他洗手作湯羹,為他縫製過衣裳,為他主持過中憒,甚至在他疲累時,還曾為他洗過腳……
那隻本要抽回的衣袖任由她拉著。
他緩緩道:「你既認識他三年,難道不知我是他的堂叔父,按照輩分,他該喚你一聲嬸嬸。」
紓妍聞言,眼神里流露出震驚,「這不可能!」
裴珩不置可否,提醒,「和離之後,你同誰在一起我不會幹預,但唯獨小七不行。」言罷,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紓妍看向不知何時進來的淡煙與輕雲,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哄我對不對?」
淡煙紅著眼道:「我們也是在小姐成婚時才得知七公子是姑爺的侄子,本姓裴,行七,傅是母姓。是七公子隱瞞在先,小姐根本不知情,不是小姐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