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元熙帝也已經到場,見自己的皇妹泡在池子裡,愣了一下,冷聲呵斥,「都冷著幹嘛!還不把六公主撈上來!」
早已嚇傻的宮人這才紛紛下水,連拖帶拽地將六公主打撈上岸。
這個季節,池水寒涼刺骨,髮髻散開猶如水鬼一般的六公主凍得直打哆嗦。
待場面冷靜下來,元熙帝面色鐵青:「誰來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
終於回魂的六公主滿臉怨毒地看向裴珩,哭道:「裴夫人想要殺我,求皇兄要為我做主!」
元熙帝聞言,將眸光投向被裴閣老護在懷中,從背後看,身段極其窈窕的裴夫人,只見她髮髻散落,有些狼狽。
印象中,上一回見到她還是兩年前,她來宮裡赴宴,卻跌入荷花池。
當時燈光晦暗,他未瞧清楚她的模樣,只覺得她是個極其溫婉識大體的女子……
思及此,元熙帝溫聲詢問:「裴夫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怯怯地抬起頭來。
元熙帝待瞧清楚她的模樣,一時怔愣住。
她竟長得這樣嬌,怪不得一向不近人情的男人護成這樣。
她聲音也很嬌氣:「確實是我將六公主踹下池子,不過是公主要推我落水在先……可是六公主詛咒我的父親在先,她說我父親怎沒,沒——」那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淚如雨下,我見猶憐。
裴珩伸手將小妻子擁入懷中,也不顧眾人在場,低聲軟語地安撫她。
元熙帝認識他幾十年,還是頭一回見他哄女子,一陣牙酸。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哄起女子來沒什麼兩樣。
他看向七公主,蹙眉:「六公主說了什麼話!」
七公主硬著頭皮道:「六皇姐說,說沈大將軍怎沒死在嶺南。」
元熙帝聞言,氣得破口大罵:「混帳東西,簡直豈有此理!」
六公主一臉不服氣,「本宮貴為公主,他不過是大端的罪——」
話音未落,裴珩冷睨她一眼。
六公主想起那支金釵,嚇得打了個哆嗦,硬生生將未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一直未言語的男人壓抑著怒氣,緩緩開口:「內人平白遭受無妄之災,若不是微臣趕來及時,怕是已慘遭公主毒手。」
渾身濕淋淋的六公主瞪大雙眼,究竟是誰遭了誰的毒手!
他們兩夫妻一個推她落水,一個差點毀了她的容貌!
又聽他話鋒一轉,「沈將軍曾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六公主身為金枝玉葉,竟然公然詛咒臣子,豈不令那些守衛大端疆土的戰士們寒心!
他將女子之間的爭風吃醋上升到一國政治,這便是不打算善了。
元熙帝恨恨瞪了一眼六公主。
這滿朝文武,有多少是裴閣老的門生,只要有人將此事拿到朝堂上來說,口誅筆伐,恐怕御史台的那幫諫官們要扒她一層皮!
指不定那群柬官們連帶著也要罵他這個天子管教不嚴!
若是傳到邊疆將士們的耳朵里,只怕也要寒了他們的心。
遠的不說,裴將軍還站在這兒站著。
果然,此時傅承鈺上前,冷冷道:「請陛下恩准微臣辭去宣武將軍一職!免得公主哪日不高興,也詛咒微臣去死!」
於公於私,元熙帝都得給自己的肱骨之臣一個交代。
他怒不可遏:「還不趕緊向裴夫人賠禮道歉!」
六公主一向驕縱跋扈慣了,還是頭一回受到天子重斥,心裡恨得牙痒痒,可不得不低頭向紓妍道歉。
紓妍也見好就收。
六公主里子面子丟了個乾淨,再也無臉待下去,正欲走,又聽裴閣老道:「微臣前些日子聽欽天監的監正說,浮屠塔最近很是不安。原本他們想要請陛下齋戒沐浴,為戰死的亡靈祈福祝禱。不過陛下政事繁忙,他們不敢打擾陛下。想來六公主身份尊貴,若是能夠替陛下去祈福祝禱,必定也能告慰亡靈。」
浮屠塔是專門用來存放歷代曾為大端犧牲的戰士排位,每一代的皇帝每年都會齋戒沐浴前往此處半個月,為亡靈祝禱,今年元熙帝確實還未能抽開身來。
那樣鬼氣陰森的地方,別說住上半個月,光是待上半個時辰都讓人膽顫心驚。
六公主沒想到昔日愛慕的男子竟然無情至此,眼巴巴地看向元熙帝,泣不成聲地求饒。
活該!
元熙帝在心裡罵道。
得罪誰不好,得罪最不該得罪之人!
上一回得罪裴閣老的定遠侯孫子,現在還在黔州挖石修路。
不過她為人驕奢淫逸,不知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的道理,為給她一個教訓,元熙帝冷冷道:「那你就代替朕去浮圖塔為大端那些戰死的魂靈祈福,也好明白這大端的江山是由多少將士的白骨鋪就,免得不知天高地厚!」
瑟瑟發抖的六公主知道此事再無轉圜的餘地,屈辱地應了聲「是」,在七公主的攙扶下離開。
七公主一步三回頭,看向傅承鈺,可對方自始自終都未看她一眼。
元熙帝又賞了不少的東西給紓妍,安撫了好一會兒,終於將此事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