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妍猶豫再三,最終沒有留。
既然要斷乾淨,何必還要留著他送的狗。
她二人見她如此決絕,再也不提讓她考慮與姑爺和好一事。
出府的頭一晚,裴珩來了瀾院。
他這幾日都不曾踏足這裡,正坐在榻上逗小白的紓妍乍一看到他,愣了一下,立刻將小白放到一旁去。
小白委屈巴巴地沖她搖尾巴。
裴珩徑直行到榻上坐下,與她寒暄幾句後,將那紙地契遞給她:「這處宅子也在歸還的嫁妝之內,你可先去此處暫住。」
紓妍不肯要:「大人已經幫我良多,我也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裴珩放低姿態勸道:「你一個弱女子在外頭容易被人哄騙,更何況你父親他們也很快歸來,他們見你生活得不好,心裡也不好過。」
過去四個月一向好哄的女子卻堅持己見,「我尋的地方未必有大人尋的差。大人,我從前就說過,和離之後,不想要再與前夫有任何的瓜葛。」
她確實說過這話。
她還說過會再找一個!
裴珩捏著那紙地契,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道:「非得要與我老死不相往來?」
她沉默不語,顯然默認。
裴珩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總能告訴我,你搬去哪兒?」
她仍是沉默。
顯然,她不願意讓他知曉。
裴珩不是不能查到她的新住處,但是從她口中得知,與他親自去查又怎能一樣。
裴珩問:「你是因為我過去四個月哄你,所以你現在很討厭我?」
紓妍抬起眼睫,神色平靜:「我只是想要新的生活,一種沒有大人的,全新的生活。我希望大人也是如此。」
裴珩喉頭髮緊,「我若是做不到呢?」
她愣了一下,低下頭去:「那是大人的事,與我何干。」
裴珩盯著她瞧了許久,放下那紙地契,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紓妍瞥了一眼地契,把小白重新摟進懷中。
只是,這回她手抖得厲害。
*
翌日一早,紓妍天不亮就起床了。
她嫁進來時十分地不體面,走也只想靜悄悄。
誰知一出角門,她就瞧見馬車前被濃霧籠罩,頭戴大帽,一襲紫袍的男人。
他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鬢髮濕潤,一張本就冷白的臉像是裹了霜,唯獨唇色一點嫣紅,給他增添了幾分煙火氣息。
他道:「我送你一程。」頓了頓,又補充,「只到出這條街。」
紓妍只好隨他上了馬車。
他說話算話,果然只送出這條街,就命馬車停下。
紓妍目送他下了馬車,向他做最後的告別:「大人多保重。」
裴珩:「你也好好照顧自己,若是有事讓人來尋我。」
她應了聲「好」,雖然她絕不會讓人來尋他。
馬車再次啟程,穿過重重濃霧,不知去向。
裴珩聽著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音,低聲吩咐:「去瞧瞧她搬去哪兒了。」
第59章
紓妍的新家在城北梨花巷的最盡頭。
兩進兩出的宅子,算不上大,但環境極為清幽雅致。
此處是四個月前就已經尋好的地方,總算派上用場。
紓妍喜靜,只請了兩名浣衣做飯的中年僕婦。
早兩日前她們二人就將院落打掃乾淨,還將被褥全都浣洗一遍,此刻還晾在院中暴曬。
紓妍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瀰漫著桂花的甜香氣。
她很喜歡此處。
其中一個姓李的僕婦笑:「這個時節,鱖魚肥美,不如待會兒去集市上買條鱖魚,晌午可做桂花鱖魚。」
紓妍一向最愛這道菜,彎眉嗔笑:「也好呢。」
兩個僕婦一時恍了神。
主人家生得跟天仙似的,想來那宮裡的皇后娘娘也不過如此。
脾氣也好得很,說話嬌嬌柔柔,讓人聽得心坎里熨貼。
李僕婦幫著歸整行囊,孫僕婦則正打算去買魚。
誰知一開門,她就見外頭站著一位頭戴珍珠檐帽,身著黑色圓領窄袖袍,腰系玉帶的年輕郎君。
他生得極白淨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左眼眉骨至耳朵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不過一點兒也不損他的漂亮,反而多了一些英武之氣,像極了戲文里唱的那種少年將軍。
他手裡拎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鱖魚。
只聽他道:「我尋沈娘子。」
孫僕婦趕緊去後院向紓妍通報:「外頭有位生得極好的公子來尋娘子。」
紓妍以為是前夫。
她知曉他一定會查她的住處,卻沒想到這麼快登門。
她雖不想與他有任何的瓜葛,但是她父兄一事還未塵埃落定,也不好現在就將關係鬧得太僵,只好讓孫僕婦將人請進來。
卻沒想到是傅承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