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得一聲,在靜謐的樹林中格外突兀。亓官聿放下弓, 他沒去看那人, 自顧自的把弓放了回去,靜待之後的交鋒。
京墨倒是朝前面看過去, 眼中的一幕讓他差點來了個平地摔, 他小心瞥了一眼臉上沒什麼情緒的男人, 心中五味雜陳。
有慶幸, 還好王妃沒事;有幸災樂禍, 王爺恐怕是要遭殃了;有擔憂自責,雖說那一箭是王爺射出去的, 可他與蘇木也把王妃當成了刺客。
京墨踉蹌的動作落在蘇木眼底,他尋著京墨的視線看去, 不看不要緊, 這一看就把京墨剛才沒做到的事情演示了一遍。
蘇木整個人摔在地上,「砰」一聲, 不知砸到哪個部位,他雙腿沒有防備的翹起,一雙眼睛要死一樣向上盯著, 眨也不眨。
京墨難得不覺得丟人,因為他很想同蘇木一同躺著,就當「贖罪」了。
亓官聿被身後的動靜鬧得轉過身,他眼皮垂下,不悅的看著地上的蘇木,「一驚一乍的做甚?」
蘇木躺在地上並不是很想起來,但王爺估計麻煩了,他從地上起身,跪著佯裝緊張道:「王、王爺,您今日恐怕……」
亓官聿蹙眉,他將雙手插在腰上,準備訓斥這口無遮攔的二愣子,一旁的京墨見此情形從一旁提醒,「主子,方才你射的人,似乎有些像王妃……」
亓官聿應聲收了呵斥,他幾乎下意識的朝著姬窈在的方向看去,亓官聿難得僵硬了一分。
平安方才帶著姬窈往前沖,此刻他們的距離已經足以看清對方。姬窈自然就看見方才亓官聿手裡的弓,即便沒有親自瞧見他拉弓射箭,大概也明白了。
她盯著遠方的人動了動唇,本想出聲喚他,亓官聿卻轉了身,沒再看這邊一眼。
密密麻麻的痛意扯著,似乎要把姬窈整個人生撕開,周身血液似乎凝固下來,姬窈只覺發寒,這一箭竟比跑馬時呼嘯的風還要冷。
她想大喊、質問,可偏偏喉嚨乾澀到發不出聲音。
良久無言,想要說的話化作一陣冷笑,那支箭為何而射。
他不穿盔甲布的局,是她姬窈麼?
那她還真是讓人稱心如意了。
那支箭直衝沖的朝著她的面門射來,姬窈本該騎馬就走的,手卻忘了動作,腿也自動軟下來,就連平安都站在原地。
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不可親近的攝政王,而她始終是和親的公主。哪怕日日夜夜相處,她終究是亓官聿不曾放在眼里的。
可是怨不得別人,是她執意要親自送這戰甲過來,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可是為何——
他似乎沒有理由殺她。
王爺認錯人了麼?還是大虞同啟國生了嫌隙,大虞怎麼辦,能打得過啟國的騎兵麼。
兩國的百姓又該如何……
在沉默的幾息間,這些想法一連串的湧入姬窈腦中,本就混沌的思想此刻更是被打的四處亂串。
不知何時,姬窈紅了眼眶,她抬頭強忍著,不想在人前落淚。
亓官聿在看清姬窈的時候就翻身上了馬,雙腿猛的用力,馬兒驚叫出聲旋即奔騰而出。
馬蹄揚起的塵埃撲了蘇木一臉,京墨因為站著倖免於難,衣角卻沾了些土,他向前去把腿軟的蘇木扶著站起,兩人一同看著飛奔而去的王爺。
兩人同姬窈身後的槐策桑醉視線在空中交匯,四人都識趣的退遠了些。
一人一馬行至姬窈跟前,亓官聿翻身下馬,他在地上站定才看清楚了姬窈此刻的模樣。
姬窈生的白皙,身上櫻粉的騎裝很是襯她,頭髮被盤起來後面的綠色絲帶垂在胸前,這樣美的她,臉上本該是燦爛的笑。
此刻的姬窈因為顛簸頭髮有些散開了,她頭向上抬起,眼瞼鼻頭雙腮都染上紅,不似平日那般嬌嫩,是充血般的隱忍,她貝齒緊咬著唇,克制著不讓自己出聲。
兩人分開不足一個時辰,他竟又把人弄成了這副模樣。
亓官聿心臟像是被一直大手緊緊攥著,如墨的眸中泛起些漣漪,一種名為心疼的情緒從心口漫至四肢,步伐變得沉重,他抬頭仰望,尋找姬窈的目光。
姬窈似有所感,她縮了縮脖頸,低頭去看,就這樣撞進一雙猶如汪洋深淵的眸中,她怔了神,眼睛里的水霧讓她看不真切,幾息後她驚覺亓官聿已經到她面前了。
腦中混沌糾纏的思緒此刻有了歸處,她一動不動的盯著站在平安前頭的男人,姬窈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決堤般涌了出來。
她沒出聲,眼淚連成線順著雙頰滑落,她不曾發現自己落了淚,直到溫熱的淚滴在手背,思緒回籠。
她去尋他,亓官聿已經不在原地,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她身邊來了,姬窈只得收回視線,她看見亓官聿張開雙手,想要抱她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