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發生的意外,除了關係親近的幾位,其他人無從知曉。
府中的管家和僕從只記得,天蒙蒙亮之際,陸續經過緊閉的廂房,淡淡的紅燭光輝映得窗紙透亮。眾人看到這洞房花燭的喜燈燃了一整夜,只當是年輕夫妻情意正濃,殊不知裡面又是另一番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日光愈發濃烈,化作綺麗的霞帔,罩住了床上的人。
一頭烏髮凌亂鋪散,細長的睫毛輕輕顫著。睜開眼的瞬間,容今瑤恍若從一場混沌的夢中掙脫,額頭浸滿密汗。
她怔然一瞬,意識恢復清明,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
入目是精瘦有力的腰腹,腰腹之上的中衣被抓出鬆散的褶皺,露出一小片肌理分明的線條。而她的手,自然地搭在上面,仿佛將他圈住一般。
她的臉牢牢偎依在楚懿的臂彎中,蹭著他的頸窩。二人的姿勢尷尬,就連身體的溫度都在上升,異樣之感避無可避。
這一晚,柔軟且具有安全感的觸感,並非是軟枕,而是楚懿。
她與楚懿,同床共枕一整夜!
意識到這一點後,容今瑤心頭猛然一緊,慌亂地縮回了手,屏住呼吸、動作緩慢地往床的邊緣挪動。身後的涼意與身前的溫暖大相逕庭,她低垂著眼眸,耳畔邊是宛如擂鼓的心跳聲,混雜著滾燙的呼吸。
容今瑤盯著他的長睫,心緒逐漸複雜,昨夜的情景一幕幕浮現在腦海。
在夜色如墨的破舊祠廟裡,身穿婚服的楚懿映著月光,成為黑暗中的一抹亮色。
他對她說:「我只是想告訴你,神明不會被遺棄,神明即便是跌落泥濘,也仍舊會發光。」
祠廟外的雨漸漸停歇,像是洗淨了一切浮華。烏雲掀開一角,銀白月光照亮了原本被吞噬的角落,就在這片光影中,少年的瞳孔更顯清明。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世間縱有神明仙靈拯救人們的苦難。可真正的神祇,該是她自己。
一幕淡去,一幕又起。
再之後……便是一些令人「不堪回首」的細節了,可她偏偏記得十分清楚。
她記得楚懿是如何褪下自己那身沾滿雨水的婚服,又是如何替她清理身上髒污;也記得他低聲說著「我只心軟一次」;她甚至記得,是她死死抱住楚懿不願撒手,幾近蠻橫地逼迫他留下,二人最後只得同榻而眠……
天色已然大亮,靜謐中,可以斷斷續續聽到後巷街道兜售早食的小販吆喝聲。
容今瑤回過神來,咬了咬唇,不施粉黛的臉泛起緋色。她瞥了瞥床上的楚懿,見他沒醒,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醒……否則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尷尬的場景。
容今瑤小心翼翼掀起被子,動作很輕地下床,生怕驚擾了床上的人。周遭的溫度登時涼了下來,耳後若有若無、細密的汗珠亦蒸發消散。
她一邊屏息,一邊輕手輕腳地走到衣櫃旁,從裡面取出一件淺色的外罩披在身上。
餘光不經意掃過床榻,楚懿依舊在安然熟睡。少年閉著眼瞼,頭微微偏向內側,長長的睫毛垂落,投下一道弧影,柔和了面容的淡漠凌厲。
容今瑤目光停了片刻,又迅速移開,咽了咽口水。她踮著腳尖,悄悄走到門口,手指拉開一條縫隙,先探出頭左右掃視一番,見四下無人,而後側著身子從門縫中溜了出去。
門板在她身後緩緩合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
她逃跑的動作十分迅速,所以渾然不知床榻上的少年,在她離開後,無聲睜開了眼。
……
一場雨喚醒了夏日,忽而微風拂過窗欞,吹亂了幾縷髮絲。
容今瑤躺在偏房的軟榻上,頭貼靠窗檐邊緣,雙手交疊腹前,眼神悠然地放空,不知放空了多久。
在今天之前,她從未設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與曾經的死對頭同榻而眠。
明明前幾個月還在為成婚一事做盤算,費盡心思接近、佯裝喜歡放肆撩撥。如今心裏面有關和親的釘子可算是拔了出來,但又有一顆新釘子悄悄鑿開縫隙。
完全沒考慮過婚後該如何與楚懿相處。能躲得了一時,但躲不過一世。
楚懿這人她是了解的,表面上友好和煦,實際並不會投入半分真感情。他幫助她許多,或許只是出於世家子弟的教養,又或許是頻繁看到她的脆弱,一瞬間起了惻隱之心。
她總不至於因為楚懿一句「讓我成為你的家人」,就自作多情認為他愛上了自己。
要不然直接坦白?
但下一瞬,容今瑤又打消了這個想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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