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官服的將軍虞悅不認識,但緋色官服的將軍她認識,曾做過父親手下的副將,如今是雲麾將軍。
站著的幾人相互見禮:「冠軍大將軍,雲麾將軍。」
「姚太傅,荊尚書,晏指揮使,姚少卿。」
雲麾將軍俯下身拍拍虞悅的肩膀:「好孩子不怕,路伯伯來了昂。虞家有難,我等不會坐視不理。」
冠軍大將軍年紀稍長些,鬢邊已冒出了些白髮,長相很有威懾力。當年與她祖父是至交好友,亦是平定征西的大將軍,戰功赫赫。因為傷了膝蓋不能再上戰場,先皇感念其戰功,封他為冠軍大將軍,在京中頤養天年。
他也儘量在威嚴的五官上做出儘量慈愛的表情,對虞悅道:「丫頭是不是從來沒見過老夫,但是應該也聽過我尹某的大名吧?當年我與你祖父,可是馬背上廝殺出的生死之交,可惜他走得太早……唉說這做什麼,反正我是絕不信虞家會出謀逆之人,此事定有什麼誤會,我就算拼上這條命,也不能讓虞家就此蒙冤受屈!」
冠軍大將軍基本不再參與朝堂,沒想到今日會為了虞家,穿上官服進宮面聖,還打算硬剛。
虞悅眼眶倏地紅了,百感交集,激烈的情緒在心中奔騰,翻湧不息,難以言表。她想道謝,但喉頭哽住,張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剛和人家小姑娘說了兩句話,就把人說得梨花帶雨的,冠軍大將軍也慌了神兒。往日裡雖說小孩子一見他就哭,他都習慣了,但是把一個這麼大的小姑娘嚇哭還是頭一遭。
哄也不會,不哄也不是,他手忙腳亂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面向孫公公。
「孫公公,勞煩通報一聲,就說我與路將軍求見,呃,我們六個……」這時他才意識到不對勁,看向離他最近的姚含均,「各位怎麼都不進去?」
其餘四人:……是不是反應有點兒慢了?
孫公公哭喪著臉,只得又重複一遍:「陛下有旨,今日誰來也不見!」
冠軍大將軍的臉一下就沉下來了:「那陛下倒是給出能夠一棒子將虞家打死的證據!不然我等不會信服!」
這話聽得孫公公的小心臟一顫一顫的,大將軍真是幾十年未變的性子,從前敢在早朝上毆打言官,休養了十幾年,倒是敢在御書房外喊些大逆不道的話,公然和陛下對著幹了。
這下他是真不敢進屋了,無法想像陛下得氣成什麼樣子了。陛下受氣,總不能往這許多高官重臣身上發,最終倒霉的,不還是他們做下人的。
虞悅的皮膚嬌嫩,這樣冷的天氣淚痕划過,臉頰被凍得紅了兩大片。雲麾將軍向來多穿窄袖衣袍,官服是寬袖,他不習慣在袖口袋放東西,也不習慣帶帕子。他看了看晏廣濟的衣袖,也是窄袖。
好在姚含均眼力見兒極好,從袖口掏出一方角落繡著青竹的帕子,遞給虞悅。
想到父親、祖父、曾祖父征戰多年,得到這許多人的感激與愛戴,願意救虞家於水火,與宣文帝鳥盡弓藏的背信棄義之舉形成鮮明的對比。
虞悅愈發為祖上不平,心裡愈發委屈,接過帕子掩面,無聲慟哭。
兩名小太監撐開傘舉在兩位將軍頭頂,孫公公心道可別再來人了,小太監都要不夠用了。
然而天不遂他願,前腳他剛感慨完,後腳就又有一紫一紅兩道身影出現。
孫公公:……
又是新一輪的見禮:「崔御史,李相。」
竟然是御史中丞崔弘和右相李孟年,虞悅擦擦眼淚,一抽一抽地只露出雙眼睛抬頭看去。
還是李孟年老練,環視一圈站著的許多人,傘頂都有不同程度的積雪,便知他們應是最早得到消息就入宮的,如今卻全部站在殿外,原因不言而喻。
他問孫公公:「陛下今日不願見吾等?」
可算有個明白人,不用他再費嘴皮子賣臉了。
這兩位新來的,拋開官職不說,一個出身博陵崔氏,一個出身趙郡李氏,皆是五姓七族高門。
要知道比文官更難惹的,不是武將,而是士族。自古以來能威脅到皇權的只有士族,會直接影響王朝更替。
孫公公簡直一個頭兩個大,隱隱覺得這事似乎被鬧大,要有些難以收場了。
崔弘道:「我等就是來確定一下,虞小將軍是否有可能是被賊人誣陷的,煩請孫公公為我們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