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甘然緩步走到她面前,手中握著青色腰帶,輕輕挑起她的下頷,重複道:「你想做什麼?」
他看到的是一張兼有淒楚與悲傷、既絕望又無助的臉龐——白得近乎透明的瓜子臉,眼眸卻黝黑如深潭,瑤鼻,唇色淡如雪白。淚痕未乾,長長的睫毛時不時撲簌一下,只不過這張臉即使讓人心生憐意,但骨子裡的傲氣卻絲毫不減——青州蘇氏的門楣,養出來的嫡女,即使落魄求死,也還淪落不到可憐楚楚如江南碧玉的模樣兒。
甘然看著這張臉龐,眉間怒氣不知不覺消退下去,蘇如繪卻輕輕舉袖撥開他的手,垂目不語。
「那不是你做的事。」甘然默了默,忽然冒出一句。
蘇如繪眼裡剛剛含上的淚水於是滾滾而落。
甘然頓了一頓,從懷中取出錦帕替她擦拭著,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半晌,甘然才噗嗤一笑,未等蘇如繪弄清楚他所笑為何,他已經自己說了:「蘇如繪,原來你也夠笨的。」
「嗯?」蘇如繪總算發出一個聲音,這讓甘然心裡放鬆了一些,於是他繼續道:「這麼簡單就讓人栽了贓,也不知道你這麼多年來在宮裡到底是怎麼過的?」
這句話似乎又說到了蘇如繪的痛處,她下意識的看向腳前,甘然隨她目光看去,頓時神色微僵——那是蘇如繪剛才在地上劃的地方,也可以說是她的遺書……以塵為紙,以指為筆,寫的十分潦草,不過是與家人道別,還有對顧賢妃的不舍與分辯……寥寥數句,越往後越無章法,顯然寫的人心已亂。
最後是重複了三遍的「母親」,一個比一個遲疑,卻也一個比一個絕望。
甘然看著那三個「母親」,心中狠狠一慟,眼前仿佛浮現出長泰廿五年除夕,隔著大半個梳玉湖眺望飛蘭苑時……那種絕望期望混和著的痛楚與失落。
「你是青州蘇氏的嫡女,明光宮……沒有絕對的證據,你不會有事的。」半晌,甘然緩緩說道。
「楚王殿下……」蘇如繪終於開口,聲音雖有哽咽,還略帶顫抖,思緒卻還清醒,她悠悠的道,「我家裡送來的使女青雀,已經當場被打死了,陛下聖意已訣……如繪……不想再令家族蒙羞!」
「你若是真的死了那才是叫家族蒙羞!」甘然冷笑,「你真的死了,就算不論你一個畏罪自盡的罪名,皇祖母、父皇那裡,也會覺得你年紀雖小,氣性卻實在太大,少不得先怨了三分,連帶著對蘇家哪裡還有什麼好處?早先一直覺得你聰明,如今才曉得這宮裡最笨的怕就是你了。」
蘇如繪沉默,她平時在甘然面前雖然也時常沉默,但那種不願意多事的沉默與此刻隱忍委屈的沉默卻又是不同。甘然的耐心也格外的好,緩緩道:「如今最重要的人還是賢妃!她始終沒有清醒,若不然,孤想賢妃待你一向最好,定然會為你分辯此事的。」
顧賢妃嗎?
蘇如繪心頭冷笑一聲,綠衣這些年來何嘗不是對自己好的很?可是賢妃一出事兒,明光宮還不是立刻把自己看守了起來,將吃食呈了上去!後來長泰要把自己關進冷宮時,綠衣簡直恨不得撲上來掐死自己!
這宮裡面上和氣親熱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誰不對其他人防著三分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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