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霍長青壓抑住心底不祥的預感,勉強拱手問道,「敢問嬤嬤,可見過……」
「當然見過。」齊雲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郡主嘛……已經早登極樂了,還請郡馬看在了小姐的份上,好生節哀啊!」
「你說什麼?!」霍長青驚得整個人都怔住——自從——他的思緒再次被齊雲打斷,這個連長泰都不敢怠慢的女官微笑著注視著他,神色自若,像是在說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情:「郡馬真是傷心的糊塗了,郡主她為了給您誕育子嗣,不顧身體虛弱強自懷孕,結果拼著性命才誕下了小姐,自己卻……唉,可憐的郡主,花兒朵兒一樣的年紀,若是知道郡馬這樣為她難過,也不知道黃泉路上走得可心安?只是郡馬再傷心難過,還請念著小姐並太師、宣國夫人的份上,保重身子,方不讓太后操心啊!」
她臉上笑意盈盈,目光卻猶如刀鋒般寒冷:「郡主雖然不是太后親生的,好歹也是太后親自撫養過的人,如今為了給你們霍家延續子嗣去了啊,太后在宮裡哭了足足一缸眼淚……這幾日的雨,都仿佛是上天感應太后悲戚,下個沒完呢!郡馬就算不顧著霍家的上上下下,老老幼幼,好歹也念一念太后年紀大了,是不是?」
霍長青怔怔站在雨中,像是根本沒聽見她的話。
齊雲見了,也不生氣,經過他身旁時,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頓住腳步,從袖子裡取出一團柔軟的物事遞了過去,微笑著道:「瞧奴婢糊塗的——這是郡主她臨終前特特抽空給郡馬繡的呢,郡馬請看這上面的娃娃,奴婢看著輪廓之間與郡馬您像得極了!有道是女兒肖父,小姐將來長大了,定然也會像郡馬的,對不對?」
霍長青卻看也未看,手輕輕一推,齊雲遞來的肚兜便被風雨吹到了欄杆外,落在了泥水地上,最最嬌艷的石榴紅底色上面,以牙色、玄色、粉色並翠綠之色等,極為用心的繡著一個趴在一張芭蕉葉上的胖乎乎的娃娃,脖子上還戴了一個金項圈,可以想像繡它的人心中是何等的溫柔與期待。
齊雲靜靜望著他,欄外風雨似在瞬間悠遠,良久,她眼中忽然簌簌淚下,跟在她身後的四人頓時打個寒戰,紛紛低下頭去,不敢多看。
「郡馬好狠的心!」齊雲斂了笑色,面有霜色,低笑,「或者郡馬是算準了……念在小姐的份上,太后不會拿你怎麼樣?還是念在太師的份上,太后不能拿你怎麼樣?」
「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康悅。」霍長青臉色慘白若死,他盯著泥土之中的肚兜,目光冷酷,「那個孩子霍家不會要,姑姑既然來了,就順便抱走吧。」
「你!」齊雲猛然抬起頭,「若不是郡主在臨終前為你苦苦哀求——」
「我不需要她的求情,如果今生今世她從來沒有招惹過我,叫我每日晨昏皆給她行三跪九叩的大禮都行!」霍長青緩緩轉過頭,注視著齊雲,嘴角竟有一絲冰冷的笑意,「若我早知道那日出行會遇見她,我寧願拔劍自盡,也絕不踏出霍府一步!還有……姑姑說的郡主若不是康悅,還請噤聲,在我眼裡,她從來都不是郡主,也不配!」
無視齊雲瞬間湧現出怨毒之色的臉,霍長青又加了一句:「這府里不吉,連我霍長青的正妻康悅郡主都死了,那克母的孽種……恐怕也未必能長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