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該高興才是。您順遂登基,聖母太后與大行皇帝終得合葬,德妃娘娘也有了喜。縱是有些不暢快,不過是些蚊蚋蟲鳴。」
朱瑁似想起什麼:「記得四月里,你跟朕說,京南道觀的道倌兒曾去過私邸,胡言亂語了一番。朕當時沒有讓你說完,今天,朕想聽聽。除了星盤更改,朕登大寶。他還說了什麼?」
馬之問似是很為難:「他說……陛下登基之後,未及一年,天下會生亂。陛下您原本是從仙境來。這樣的話,實在是無稽。」
朱瑁道:「雖是無稽,然而,朕,卻不能不防。」
他又喝了兩盞酒。
侍衛通稟,梅醫官來了。
朱瑁醉眼看梅川。
她的一身醫官服,如月皎潔。
「梅卿,朕好些日子沒見你了。」
「陛下登基之後的這段日子,甚是忙碌,微臣便沒有相擾。今日,見諸事落定,方才前來,求見陛下。有些話,不得不言。」梅川拱手道。
朱瑁的眼裡有哀傷,有無奈。
在梅川的面前,他似乎又是那個在東宮中對月嗟嘆的太子。
「梅卿,你與朕之間,不叫求見。朕會吩咐文德殿諸人,你隨時想來見朕,都可以。」
梅川道:「陛下,您知道先帝臨終前為何伸出兩根指頭嗎?」
朱瑁嘆息:「朕知道。關於二皇兄。」
「是,也不是。陛下在大行前,突然抓住微臣的手,說小盒子並非蘇意和的孩子。沒過多久,他便伸出了兩根指頭。微臣想,他一定是懷疑,小盒子是二皇子朱珝的孩子。」
朱瑁一頭霧水:「梅卿,當初是你把星闌帶到朕面前,很篤定地說他是意和的孩子。」
梅川道:「此事確是微臣失察。蘇意和的孩子在大火之中,被送到了孫石匠處。這件事是真的。然而,五年後,他送進宮來的,不是那個孩子。小盒子是如何到孫石匠手中的,微臣這些日子一直在悄悄查訪。」
「可有了證據?」
梅川搖頭:「前不久,京中時疫,京南集市死了許多人。要查陳年舊事,難上加難。」
朱瑁道:「梅卿,是你多疑了。星闌那孩子,容貌相熟。且他對朕十分真心。就在昨日,他捨身救駕。」
梅川道:「陛下,他是二皇子的孩子,跟您有血親,與您面容有類,乃是人倫常情。這孩子心機頗深,小覷不得。您可還記得,先帝大行前的幾日,他幾乎日日都來文德殿,或是他以為先帝昏迷,全然不醒事,便說出了什麼。被先帝聽進耳里。至臨終前,恍然大悟。」
「他來文德殿,是替德妃送羹。這個,朕知道。文德殿上下都知道。且那些羹湯,每一碗,馬醫官都查驗過,無礙。」
梅川看著朱瑁:「陛下,您就是不肯信。」
「梅卿,你是醫官,為醫者,該是嚴謹的。不能憑直覺。朕已命人到二皇兄昔年流放的黔州查探……」
朱瑁說著,擺擺手:「不提此事了。梅卿,今夜,有句話,朕想跟你說。」
雲母屏風燭影深。
長河漸落曉星沉。
朱瑁帶著三分醉意,七分感傷,道:「梅卿,你對朕付出良多,朕從不曾忘。如今,朕得了這天下,封你為後,好嗎?」
他從龍書案前站起身來,走向她。
「這世事紛雜,人生起落,你同朕一起,好嗎?」
第66章 他朝思暮想的人
梅川後退了一步。
眼裡滿是疏離。
那疏離像是一道山水重重的屏障。將朱瑁隔得很遠。
他怎麼都邁不過去。
「梅卿,朕忽然很後悔。」
朱瑁苦澀地笑笑:「當初,將你擄到私邸,卻將你送給了苻妄欽。如若沒有……如若沒有,今朝,你與朕,會不會不同?」
「陛下,就算沒有苻將軍,微臣亦不會選擇入宮闈。」
「你是怕朕遷怒苻妄欽吧?」朱瑁說著,走到燈台邊。
燈火映著他的臉,他清秀的眉眼,他的白玉玲瓏佩,他的皇冠,他的龍袍。
朱瑁身上永遠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交織著,高不可攀,低至塵埃。這兩種氣息雜糅在他的身上,讓他時而如天上孤寒的星,時而如地上孑然的草。
「朕不會無故為難苻將軍。只要他沒有反心。梅卿,先祖篳路藍縷,得長江北境萬里。父皇延業未半,撒手人寰。留給朕的難題有很多。朕也想像歷代明君一般,開疆拓土。天安一戰,曾重創齊軍。朕需要苻將軍,大梁需要苻將軍這般不世出的將才。可——」
朱瑁伸出手指,在火光的邊緣逡巡著。
「可,梅卿,朕若連安定都做不到,更遑論開疆拓土了。」
梅川忙道:「陛下,苻將軍其人,絕不會做不利於社稷安定之事。」
「是嗎?梅卿與他相識不過半年,便這般篤定嗎?」
梅川堅定道:「雖相識未久,但相知已深。陛下切莫聽信閒言,猜疑將軍,君臣同力,社稷無虞。」
有風吹進來,火苗搖擺著,舔舐到朱瑁的手。
「梅卿,你眼裡當真只有苻妄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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