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巳的表情卻是並未緩解,戚雪有種錯覺,他並非不知道這事,只是落在她身上顯得稀奇了。
「怎麼這樣看著我。」這種錯覺讓戚雪越發摸不著頭緒。
「沒事。」阿巳恢復了正常,揚揚眉稍若無其事掩蓋了方才的失態,「你方才說什麼來著,要睡在我床下?」他歪了歪腦袋,「進來吧。」
他如此好說話,戚雪自然是樂見其成,二話不說鑽了進來,「謝謝公子!」
屋子裡點著油燈,但光線自然不比白日,整個屋子都籠罩在昏黃的曖昧的顏色中。
戚雪進門後搓了搓手指,告訴自己非常時期,事急從權。是她求著人家幫忙的,她自己最不該故作姿態扭捏著。
她麻利抖開了被褥,一邊跟他閒談試圖緩和這尷尬的氣氛,「還未請教,阿巳公子是哪裡人氏?」
「遠得很,你約莫沒聽過。」阿巳環著手臂靠在床架邊上,「天寒地凍的,癸水越發畏寒,怎麼能叫姑娘家睡地上呢。」
戚雪蹲在地上看他,「不妨事的,小民一個,沒那麼嬌。況且這本就是我求的你,找到那位高人之前,或許不止這一天的,已經給你添了許多麻煩了,怎好意思再拖累你睡地上。」
戚雪說得誠懇,阿巳反倒哈哈一笑:「誰跟你說我要睡地上了,你可真會想。」
他笑了兩聲後重新收拾了表情,大手沖她往床上擺了擺,好言道:「行了,你去裡面。」
他說這話時候的嗓音顯得溫軟,戚雪心知這是在安撫自己,但這事可不能含糊,正要說話反駁,便聽阿巳又溫和道:「去吧,我給你擋著,誰也進不來。」
戚雪盯著他,覺得此時說這話時候的阿巳,可靠又體貼。她眨了眨眼,再多的道理於此刻而言都顯得累贅,接受了他的好意:「謝謝你。」
阿巳眯著眼點頭:「客氣。」
除了此前的夢,戚雪是頭一次實打實的與男子同床。
雖然兩條被褥,兩個枕頭,且事出有因。但她到底忐忑,板板正正,一絲不苟的躺著。
阿巳倒是幾乎沒受什麼影響,沒過多久便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
秋夜該是寒涼的,戚雪閉著眼,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身邊好像躺了個火爐,那熱乎勁仿佛能穿透被褥,傳到她身上來。
但她知道,其實阿巳睡得並沒有很貼近,就是她自己心裡緊張所致。
有這樣一具身體擋在外面,戚雪緊張之餘,又覺心安,『那一位』不會入夢,她今夜又能睡個好覺了。
戚雪這般想著,思緒逐漸變得沉重,緩緩睡去之後,還是做了個不太舒服的夢。
夢裡整座山都著了火,將雲都燒透了,熱得她汗流浹背口乾舌燥,仿佛快要被吸進肺里的灼熱氣息給燙傷,無論如何跑,都逃離不了那座火焰山。
然後混沌的思緒匯聚成一條猩紅的,遮天蔽日的巨物。
火焰為鱗,炎陽為目,一聲巨大的呼嘯,山火更盛,吞沒了整個世界。
戚雪猛地被驚醒,渾身都是熱汗,跟從溫泉里撈出來似的。
外頭的天已經亮了,阿巳被她的動靜吵醒,半眯著惺忪的睡眼,「怎麼了?」
「沒事,抱歉,吵醒你了。」戚雪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大驚小怪打擾到他休息,只是原本以為這一夜不會發夢來著,沒成想給汗成這樣。
阿巳仍以思量的目光睨著她,戚雪實在熱得慌,扯著領子笑了笑道:「時間還早,你再休息會吧,我先去讓小二弄點吃的。」
太陽照常升起,沒多久外頭街道上便熱鬧了起來。
阿巳起床後便沒再提早上的事了,戚雪很快便也將這小事拋諸腦後。
但阿巳在客棧里愜意極了,一點沒有打算上路的樣子,戚雪是拋下家裡一莊子夥計出來救命的,自然是比不得他坐得住,但又不好跟他說自己先回去,等出發了再叫她。
倆人就這麼一直耗著,到了下午,阿巳終於是伸了個懶腰:「走吧,再出去轉轉。」
「好。」戚雪蹭的一下跟著起身。
還和昨天一樣,阿巳慢悠悠轉去了人最熱鬧的街道,看了好幾家鋪子後,挑了個最順眼的,跟老闆閒聊了兩句之後,又問出了同樣的話:「你知道哪裡有神仙嗎?」
對面的攤主是個賣糖人的老伯,一看便是脾氣不好,眉頭一蹙皺紋便夾得更深了:「你買不買?不買讓開,別擋著我做生意。」
戚雪被趕走後覺得這樣不行,想著之前阿巳說過她也算『天賦異稟』了,這種玄乎的事情,誰說的好。
她想了想,趁著阿巳在前頭沒注意,自己走到一個包子鋪前,道:「老闆娘,你知道哪有神仙嗎?」
這話問出口來,戚雪自己心裡也打鼓,只見對面的中年婦人愣愣盯著她,又做思索狀,眼珠子轉來轉去,戚雪心中一喜,心想莫非有門。
然後老闆娘伸出幾根手指頭晃了晃,「這是幾?」
「……」把她當瘋子了嗎。
「抱歉。」戚雪悻悻一笑,趕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