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至清倚在車壁上,整個人蔫蔫的,今日也沒主動邀穆謙下棋。穆謙倒是一點也不客氣,上車時直接鑽進了黎至清的馬車。
剛出如阜城,穆謙瞧著離昨日的清虛觀不遠,看向面色沉靜的黎至清,問道:「今兒那老道士總不會還在義診吧?當真不去瞧瞧了,一來一回也就半日功夫,不礙事的。」
黎至清搖了搖頭,掀簾看了一眼車外景色,淡淡回道:「時不我待,還是儘快趕往北境吧。」
穆謙忍住不直撇嘴,心道這人肯定是怕再被那門中居士罵,也不拆穿,只依著黎至清的意思繼續趕路。
黎至清閉著眼倚著車壁,似是有些睏乏。
穆謙看著他沒了往日的神采,心中碎碎念道,這人往日端得一副優雅從容的做派,如今不過被懟了幾句,怎麼頹成這樣?真不知道以這樣的心理素質,來日如何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
穆謙想到此處,得知黎至清身份時深埋在骨子裡的那份敬畏感減退了不少。雖然書中的黎至清有翻雲覆雨之能、更有縱橫捭闔之才,可如今坐在穆謙眼前的,不過是個被先生罵了之後會難過會失落的普通人。
想到昨日道觀中那一問一答,穆謙又有些心疼黎至清,未及弱冠就要背著「登科及第」、「名滿天下」和「經邦濟世」的壓力,難怪身體怎麼將養也是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
穆謙一發現自己竟然有心疼黎至清的想法,瞬間瞳孔放大。黎至清這種心機深沉玩弄權術之人,不來算計自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自己竟然還異想天開地心疼他,穆謙覺得自己最近是有些飄了!
黎至清的鬱悶沒有維持太久,進了雍州地界後,又恢復了往日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日日與穆謙下著圍棋打發時間。
在黎至清的磋磨下,穆謙的棋藝進步神速,現在黎至清想要在棋盤上隨意拿捏穆謙已經很難了。若要想贏棋,黎至清往往要費些心思謀盤布局。如此兩人在旅途中下棋打發時間,路上也不覺煩悶。
一日,兩人在棋盤中廝殺得正酣,穆謙正琢磨著當前的形勢,突然馬車猛地一停,棋盤瞬間被掀翻,幸虧穆謙眼疾手快,否則棋盤棋子要盡數甩在黎至清身上。
乍被顛簸,穆謙滿臉不悅,若放在平時,那股紈絝脾氣上來,早對著車外破口大罵了,這些日子被黎至清拘著下棋,在黎至清有意為之下,性子被磨得沉穩了不少,只皺了皺眉頭,對著車外揚聲問道:
「玉絮,出什麼事了?」
車外玉絮趕忙回道:「回掌柜的,不礙事的。有幾個難民想要討食,撲到了前面的馬車上,咱們怕馬誤傷了他們,才緊急扯了韁繩,讓您受驚了。」
為了隱瞞身份,若有外人在時,穆謙便以掌柜的身份對外示人,而黎至清則扮演了帳房的角色,被眾人尊稱一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