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登州人士,姓黎。」穆謙說道此處,微微一頓,想了一下又道:「名至清,是個妙人。本想著今日帶來給您瞧瞧,不曾想病了,改日吧。」
喻氏繡眉輕輕蹙起,這人竟然讓穆謙重視到要帶進宮來?聽方才安陽的話,穆謙與他相識在去北境前,聯想到穆謙性情的變化,喻氏心頭生疑,莫非與此人有關?
喻氏有些不放心,又知道自己兒子的臭脾氣,怕直接勸他,激起他的逆反心理,迂迴道:
「為娘在後宮十數載,見識定然不及我兒。但也曾聽聞,有些寒門書生,沒有家世作保,若想走科舉、察舉之路封侯拜相,難於登天。但他們又個個自視清高,仗著讀過幾本書自命不凡,因著科舉不第,自認為懷才不遇。這群人不曾經歷宦海沉浮,只會紙上談兵,還口才了得,又善於投機取巧。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擅長燒冷灶,若真把冷灶燒熱,便得一分從龍之功,若敗了,他們本就身無長物,也無甚損失。」
穆謙雖知自己母親也是出身世家,但喻氏平日有意藏鋒露拙避寵自保,是以穆謙從未發現母親還有這般見地。
「母妃多慮了,至清確有經天緯地之才。北境戰事,若無他從旁相佐,兒子恐怕難以善終。」
穆謙接著將北境之事,掩去黎至清對自己的算計和自己對黎至清動心,撿著重點大略講了一遍。
喻氏聽完,繡眉卻並未舒展,梳理了一下思緒,穆謙的聰慧和對朝局的理解遠超她的想像,她便不再打機鋒,直言道:
「如我兒所言,他卻有大才,不僅軍事才能卓著,更能安邦濟民,說好聽些,是他傾力相佐,可若往深一步想,我兒不怕哪日成為他的傀儡?大位之爭,到底是我兒自己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穆謙聽了這話,面露苦笑,「其實這小禍秧子將兒子算計的很慘,若沒有他從中謀劃,兒子何至於被迫坐上北境的主帥之位。不過,他若真有拿兒子當傀儡之心,遇事只需直接給出應對之策,只要這策略得用,兒子嘗到甜頭,定然對他言聽計從。可這小禍秧子他傻,生怕兒子不懂,事事都掰碎了仔細講,也不怕哪天兒子學了他全部的本事後卸磨殺驢。兒子從未讀過兵書,也不會用兵,剛開始在戰場上打了勝仗,還以為自己是天降英才,後來慢慢回過味來,那些兵法,那小禍秧子早就借著棋局細細給兒子講過了。這些事,他雖不說,但兒子都知道。母妃,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待兒子好,兒子不能疑他。若他真有燒冷灶之心,兒子心甘情願讓他燒。」
喻氏聽完這話沉默半晌,抬頭看了一眼滿臉苦笑的兒子,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了,恨鐵不成鋼道:
「還有臉說人家傻,我瞧著你腦子也不好使!他想燒你就讓他燒,若來日他想要踩著你往上爬、想要謀朝篡位,你也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