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我阿爹比你年紀大。」
「若你阿爹知道,該拿棍子來打我了。說我為老不尊,禍害了好人家姑娘。」
「不會的。」
李茗言走向前去:「他喝酒,賭牌,打架。他巴不得我早點出嫁,去給他換錢花。」
謝承運以為她是要找個方式逃離家:「我可以給你銀兩,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可我想去的地方就是你身旁,解留之,我們可以組成新的家。」
「我會把你的孩子當成我的養大,我們可以不生娃娃,我會愛你和他。」
謝承運一個頭兩個大,不懂說傷人心的話,只能不停重複:「我真的都可以當你阿爹了,要不我帶你去上樑,我會給你準備嫁妝,尋個好人家。」
說完,還不忘補一句:「如果你願意的話。」
謝明夷端著碗站在外邊偷聽他們說話,粥都快涼了。
擠了半晌才擠出個僵硬的笑容進門:「阿姐與爹爹在聊什麼,聲音好大。」
神兵天降,謝承運連忙去端碗:「留下吃飯吧。」
「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先吃飯吧。」
以後,哪來的以後。
李茗言坐在凳子上,看他去收黃鼠狼。小心拿錦布包裹,放到一旁。
謝明夷坐在兩人中間,去舀兔子湯。
謝承運沒話找話:「怎麼今日全都是湯湯水水的?」
「早上才喝了粥,怎麼晚上又是這個。」
謝明夷面無表情:「粥可以幫助消化,爹爹,您喝不喝湯?」
謝承運懶得晚上起床,連忙搖頭。
可拒絕無用,謝明夷早已舀好遞給他。
謝承運頭大:「既然這樣你又何必問我?」
「我來喝吧。」語罷,李茗言就要伸手去拿。
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氣氛頗有些尷尬。
好在謝明夷又舀好了一碗,遞給李茗言:「阿姐不要慣著他,如此挑三揀四,活該身子差。」
謝承運打了個哈哈,便低頭去喝湯。
吃過飯,便沒有理由再留下。
李茗言出門,謝承運送她。
打著傘,無論如何都要把人送到家。
沒成想剛一開門,一個酒罐就砸來了。
李茗言閉著眼,好似早已習慣。
謝承運拉著她又退出來:「之前我見你阿爹,他還不是這樣。」
李茗言不由覺得好笑:「天下醉鬼不都是這樣嗎?」
「喝醉了又打又罵,醒來便百般討好,生怕被丟下。」
謝承運難得有些脾氣,拉著她,又往回走:「今日你先在我家住下。」
「解先生不怕被說為老不尊了?兩個男人把未出嫁的姑娘留在自己家。」
謝承運又停下腳:「我送你去王大娘家。」
李茗言去拉他:「我不怕,我不怕流言蜚語和閒話。解留之,你怕不怕?」
好似達成微妙共識,漆黑夜色下,謝承運舉傘替她遮下風霜:「我當然不怕。」
謝明夷不明白謝承運為什麼又把她帶回了家,但還是去偏房收拾了被褥,好讓人住下。
上了塌,謝承運去摸謝明夷頭髮:「我真想一直都這樣。」
日子明明是朝著越過越好的方向去的,可不知為何,氣象異常。
天上落下碎冰,砸碎池塘盔甲。魚兒翻著肚皮從水中跳上岸,鳥雀嘰嘰喳喳。
老樹並未長出新芽,只是愈發枯黃。
上樑繁華,人們一心往裡闖。
可如今,卻是裡面的人一連串往外來了。
衣衫襤褸,瘦骨嶙峋。
謝承運拉了一個人問話:「上樑到底怎麼了。」
那人瞳孔渾濁,咿咿呀呀,不停示意謝承運他餓了。
只得又讓謝明夷回家拿吃的給他。
一個乾裂開的饅頭,那人狼吞虎咽吃下。
又灌了好幾碗水,這才說道:「上樑爆發瘟疫,沒有吃的,連樹皮都被扒下來吃光了。甚至有人餓的去吃土,瘟疫沒死,卻被活活餓死了。」
謝明夷聽說有瘟疫,連忙擋在謝承運身前。
可謝承運卻呆呆的,不知該作何反應。
往事如煙,繁華夢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