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正業淡淡卻不容置喙的聲音。
梁太的臉色徹底端不住了,在梁妙蘅婚後,她不止一次提出過讓梁妙蘅管理公司,都被梁正業以各種理由駁回。這回悄無聲息就把公司交給梁詩黎,不是拿她當接班人培養還能是什麼?
話說得好聽,總說自己對兩
個女兒一視同仁。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梁詩黎太像那個人。
想到那個人,梁太手裡的筷箸快要握不住,她垂下眼眸,用力掐著大腿根的肉,只有身體的痛感才能讓她不當場發瘋。
梁正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餐桌上的人。
周伯川的眼裡全是周夫人,周夫人淡淡微笑似乎也在觀察著什麼。
Ethan在保姆的陪同下吃著專為他製作的兒童餐。梁妙蘅假借著哄Ethan吃飯側過身,實則是在躲蘇華清。
而蘇華清臉色難看的好像梁詩黎搶走的是他的東西,若不是周家人在,恐怕就地就要發作。
梁正業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輕不重的聲響。
他哪能不知道這些人心裡在想些什麼,他還在呢就惦記著梁家的家業。
光知道怪他寵詩黎,卻不知道這次周晉岱不僅允諾7%的家族股份,更是請律師公證,周家不會要梁詩黎名下的任何產業。不僅如此,以後他和詩黎的第一個孩子還會姓梁。
這幾點,別說港島,放眼全國也沒有哪家能做到。
這就是他明知道詩黎嫁入周家會面臨非議仍然要這麼做的原因。
周家給了詩黎足夠的體面,確保她的婚後生活即使不幸福也不會糟糕到哪兒去。
周夫人率先打破了沉寂。
她腕上的鑽石手鍊在燈光下熠熠發光,微微抬起手抿了一口紅酒,道:「這次請了慧良大師算過,十月八號是良辰吉日,那天秋高氣爽,溫度適宜。」
梁正業:「慧良大師是有智慧的得道高僧,聽說他已經很久沒下山了。難得你們能請動他,我自然是信惠良大師的。」
周夫人揚起一抹淡笑,「早年他欠了晉岱一個人情。」
日子就這麼定了下來。
十月八號。
梁詩黎聽著他們討論就像在看天邊摸不著的雲,看著很近卻又覺得恍惚而遙遠,不免有一種惶然之感。
明明才出校門不久,很快就要踏入婚姻。
直到周晉岱圈著她的細指,摩挲其上的戒指,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動了一下,才有了落地的真實感,沉甸甸的。
周晉岱。
她的舌尖划過這三個字。
至少在她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
許是連這天都迫不及待想快進到秋天,晚上就起了風,月光清朗浮過又被吹得飄忽不定,散落了一地心事,早早躲進了雲層里。
唯有梁宅的燈火如同海上唯一閃耀的光亮。
浴室里迷濛霧氣包裹著的女孩正在擦乾頭髮,門鈴響起,看不清她的表情。
靜默片刻,她打開門,霧氣迫不及待地往外鑽,也帶走了幾分溫度,她披上外袍,趿著另一雙粉紅色兔子拖鞋噔噔噔下樓。
門外的小葉橄欖樹和南洋杉隨著烈風的席捲,晃動旋轉,黑暗的天空飄過一團團不明的葉片亦或是其他破碎,哐啷哐啷,風聲震盪迴響。
周晉岱的碎發被風吹得凌亂,在宇宙的節氣中顯得渺小,梁詩黎撲哧笑出了聲,帶著幾分不明的情緒,「這種天氣參觀一位女士的住宅倒是很罕見。」
他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黑眸在夜的邃暗中愈發光亮,領間的溫莎結已經摘去,白色襯衫最上頭的扣子散著,微微頷首,「這並不是極端天氣。」
周晉岱的唇微揚起,淡聲說:「何況我已經徵得這位美麗優雅的女士同意,天氣再差也要信守承諾。」
梁詩黎承認自己被這句誇讚取悅了。
精緻的眉尖微挑,攏了攏身上的外袍,轉過身上樓,玲瓏細緻的背影落下驕矜的一句。
「那就請你參觀一下咯。」
周晉岱沉靜淡然的黑眸染了淺淺的笑意,抬起長腿跟著梁詩黎拾級而上,襯衫下露出隱隱綽綽的肌肉線條,不緊不慢的步子宛若閒庭散步。
踏上潔白柔軟的意大利手工地毯,梁詩黎介紹著房內的陳設,似是打定主意要把這些珠寶首飾的來歷從古到今講一遍。
周晉岱理了理額前的碎發,立於梁詩黎身後,清淺的呼吸打在她的頭頂,瞳底略過一絲興味,幽幽說道:「你是打算念一整晚的珠寶首飾給我聽?」
梁詩黎的脊背一僵,蝴蝶骨不由自主縮起,橫過去一眼,「幹嘛啊?」
聲音到底露了幾分怯,長睫如蝶翼翕動。
周晉岱的眉心半折,沒有說話,寬厚遒勁的手牽上樑詩黎略帶冰涼的手指,掌心的溫度傳遞,出了房門幾乎不假思索就往她的主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