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芹給她的關於周家的資料里,周晉岱冷情冷性,沒有任何偏好也從不動怒,是最難捉摸的人。目前來看,他應該沒有把那件事情告訴家裡人,梁詩黎抿了一口茶分析著。
周晉岱的視線輕輕落在梁詩黎身上,她今天穿了一件藍色掛脖碎花裙,秀麗的黑髮很隨意地盤起,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項鍊和耳墜是配套的粉鑽,很適合她。只化了很淡的妝便把身上的衣服和珠寶全壓了下去,所有的配飾都是她的陪襯。
只是她的目光長時間停留在面前的甜點上,一看就是走神了。
周晉岱斂了斂眸,莫名的心裡有些不舒服。從小到大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圍著他轉,他是周家大公子,沒有人會忽視他。成為周家掌權人之後,更是有無數人費盡心思只為見他一面說上一句話,他的一個態度一個眼神的變化便能讓人噤若寒蟬。
唯有面前這個人,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的時候,無視了他。
但這並不是他不舒服的來源,他從來都不在意這些。別人的目光與態度對他來說可有可無,無法影響他的心情或決定。
只有在今天,他的心緒莫名凝滯。
從第一次見到梁詩黎,他身體的反應就很奇怪,仿佛他們不是第一次見到一般,不斷叫囂著想要靠近她。只有極力克制才能保持表面的正常。初見那一晚,他的夢裡全是她的身影,他們就像熟悉已久一般極為契合地纏繞在一起,如同蜿蜒的溪水匯入大海,不分彼此。
他第一次做這種夢,他一向不喜歡不受控制的生理反應,但第二天一夜無夢的時候他竟然感到失落。
真荒唐。
周晉岱並不是一個會任由自己情緒蔓延的人,他輕抿一口紅茶,感受茶味纏繞在舌尖,慢條斯理地開口:「我母親很喜歡這裡的下午茶,不知道是否合梁小姐的口味?」
清澗的聲線傳入耳廓,梁詩黎猛地回神,整理好表情,露出完美的微笑,「很好吃,謝謝你和周阿姨的招待。」
梁詩黎的微笑和回答都是滿分,也直接阻斷了兩人的對話。空氣一時間又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她在心中默默呼了一口氣,只覺得如坐針氈。
她不由將視線掃向洗手間,暗惱周晉彥怎麼還不回來。
桌面上震動聲響起,梁詩黎倏而收回視線,只見銀色腕錶閃過一絲光芒,周晉岱接起電話,聆聽了幾秒,緩緩啟唇,聲線平緩而寡淡,「知道了。」
掛掉電話,他幽邃的長眸注視著梁詩黎,緩緩開口:「梁小姐,不好意思。剛剛晉彥致電來說他臨時有很重要的事。」
這話梁詩黎是不大相信的,剛剛說肚子疼,現在又說有事,周晉彥說白了就是不想和她待在一塊。
但她並沒有感到任何的不愉快。反而內心湧起一股喜悅,看來周晉彥也不喜歡她,真是瞌睡送來了枕頭。這下有充足的理由和爹地媽咪說了,這樁婚事不成根本不是她的問題,是周晉彥不認真對待,耍著她玩,她才不願意的。
她的眉眼裡帶了幾分笑意,很是寬容溫和地說:「沒事的。」
既然周晉彥有事離開,他們兩人也不必在這尷尬地坐著。梁詩黎鬆了一口氣,坐直了身體,剛準備提議離開,就聽見周晉岱說:
「梁小姐那天說不想和晉彥結婚,是真的嗎?」
梁詩黎心裡一咯噔,不知道周晉岱現在提起這件事是什麼用意,纖長濃密的睫毛微眨,在他臉上轉了一圈,卻什麼也看不出,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地答:「畢竟我們還不了解對方,我和他的年紀還都不算成熟。」
她自覺這個回答很妥帖,沒有說周晉彥的任何壞話。周晉岱作為她相親對象的哥哥應該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周晉岱聽見她的回答,原本深邃如海的眸子泛起了點點笑意,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使他本就英挺好看的臉更加深邃且富有魅力,梁詩黎愣了一下,有些刻意地移開目光。
幹嘛長這麼好看啊。
簡直是禍國殃民。
「不算成熟。」周晉岱薄唇微啟,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很輕地挑了下眉尾。
這句話在他的舌尖輾轉了一圈,沉淡的嗓音有種別樣的繾綣意味。
梁詩黎的手心不知不覺冒了汗,她不明所以地望向頂端的中央空調,蜷縮了下手指壓下這異樣的情緒。
她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周晉岱總是有些緊張,見他沒有因為她的這個回答而不高興,她鬆了一口氣,把鬢邊的那縷頭發挽到耳後,清了清嗓子,「晉岱哥能不能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說出去。讓長輩知道,總是不太好。」
有些刻意撒嬌的聲音很軟,周晉岱的眼神很深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她不知道自己這樣有多勾人,看向他的眼神單純又信賴。
一點都不知道他這張端方清明的臉頰下所暗藏的心思。
明明吃了午餐,他卻覺得很餓,餓得身體裡生出一股慾念,想要將眼前的人吞下肚,將夢裡的情形重演一遍,他要真實的、清晰的、刻骨的碰觸,他要灼熱的、滾燙的溫度,而不是虛空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