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想回家。
看在我已經絞盡腦汁解釋的份上饒了我吧,求求了。
陸灼年接受到了陳則眠的信號,但他並不打算就此輕易放過這隻露出尾巴的呆貓。
必須承認的是,他是有些促狹的惡劣的,尤其在面對陳則眠相關的問題上。
通常來講,無論從哪個角度考量,陸灼年都是大度的、寬宏的,斤斤計較這個詞幾乎從未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他可以放過陳則眠。
但他不想。
陸灼年目光微沉,很有重量地注視陳則眠,從對方信口胡謅的理論中抽取出有用部分,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既然你說名字都是以成組對的形式出現,那麼真名字和假名字應該也在編列之中。」
陳則眠瞳孔微微一縮。
陸灼年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變化,放慢聲音,繼續問:「陳折和陳則眠這兩個名字里,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陳則眠說:「都是真的。」
陸灼年:「是嗎?」
「嗯嗯,」陳則眠胡亂點點頭,拿出手機晃了晃,轉身往門外走:「咱們趕緊回去吧,蕭少在催了。」
手機彈出的消息提醒確實是蕭可頌發來的微信,雖然陳則眠晃手機的動作很快,但陸灼年還是看清了上面的消息。
確實在催了。
陸灼年捻著手中的客戶憑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問:「蕭可頌知道你有兩個名字嗎?」
陳則眠硬著頭皮說:「不知道。」
陸灼年語氣平平,聽不出情緒:「所以只有我知道。」
陳則眠摸不准得出這個陸灼年的依據和意義。
就算只有你知道又能怎樣?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根本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就算對不上也不是滔天大罪,沒什麼值得深究的。
陳則眠一如既往地先說服自己,逐漸找回和陸灼年對峙的勇氣:「對,我早就想改名了,陸少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陸灼年微微側頭,注視陳則眠的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什麼。
陳則眠瞳色十分特別,是一種柔和而清透的霧棕,不深不淺,飽和度恰到好處,像一塊兒沁在冰泉中的琥珀,鎏光溢彩,溫暖又明亮。
在這雙澄澈眼眸的回視下,陸灼年沒有再提出任何疑問。
「月下風前,逍遙自在,興則高歌困則眠。」陸灼年緩聲道:「很有意境。」
陳則眠有點驚訝:「陸少真是博聞強識,這麼生僻詩句也能信手捻來。」
陸灼年說:「這句很有名,也很適合你。」
陳則眠笑了笑:「適合我?」
陸灼年:「你在車上都能睡著,睡眠質量令人羨慕。」
「也不是每次坐車都會睡的,」陳則眠解釋了一句,只想趕緊把名字的話題跳過去,就問:「陸少睡得不好嗎?」
陸灼年微微頷首:「不容易入睡,睡眠質量也很低,感覺在睡,但意識是清醒的。」
陳則眠說:「我高考前一天晚上就是這樣的,一夜斷斷續續,睡一會兒醒一會兒的,第二天特別累,但精神異常亢奮。」
陸灼年食指微動,單手將小票折了兩折,指腹在寫著有陳則眠名字的位置上反覆摩挲。
陳則眠和陸灼年並肩而行,站在另一側,並未注意到陸灼年的動作。
「睡不好很難受。」
陳則眠的思路還停留在陸灼年的睡眠障礙上,真心實意地提出建議:「做些運動會好緩解嗎?或者看入睡直播,要不就聽點什麼課,哲學課你試過沒,那玩意誰聽都迷糊。」
「我第二學位輔修的哲學。」陸灼年說:「讀哲學可以打發時間,否則晚上睡不著會胡思亂想。」
陳則眠問:「想些什麼?」
「什麼都有可能,大多是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陸灼年沉默幾秒:「今晚應該會想你。」
陳則眠剛放下的心又忽地懸起:「想我幹什麼,我最實際了。」
陸灼年語調平和,說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驚人:「想你為什麼會簽一個陌生的名字,想你為何和我認識的那個陳折有很多不同,想你為什麼總是能引起我的注意。」
接二連三的問題一個個壓過來,如浪潮般連綿不斷,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越收越緊。
陸灼年舉起手中的小票:「想你是有意為之,還是破綻百出。」
陳則眠不自覺屏住呼吸,心跳劇烈收縮,仿佛下一秒就會因超負荷運動而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