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手下匯報這個消息時,威爾遜的第一反應是扔回去。
他懶得管閒事。
如果是普通的溺水者,他或許會隨手搭救, 可這個人身上有槍傷、有刀傷,頭部還有磕撞的痕跡,又被遠遠拋『屍』到公海, 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麻煩』二字。
翻譯不忍見同胞就這樣消失在深海, 巧妙勸說威爾遜改變主意:「先生, 按照華國的傳統習俗, 喜慶的日子不宜見血, 今日恰逢程韻小姐的兒子滿月, 先生何不將人救下來, 也算為她家小少爺積德積福了。」
聞言,威爾遜略微抬了抬手, 示意手下救人——
他只是討厭麻煩,又不是怕麻煩。
在威爾遜鈔能力的作用下, 陳輕羽得到了最好的治療,硬是被從鬼門關上搶救回來。
可由於頭部重創,他失去了大部分記憶, 只隱約記得自己的名字是陳輕羽。
威爾遜派手下去核實陳輕羽的資料,反饋回來的結果是查無此人。
「看來我救了一個騙子,」威爾遜垂眸審視陳輕羽,懷疑眼前的青年是在裝失憶敷衍他:「失憶了也要付帳單,你知道為了救活你,我花了多少錢嗎?」
看到那一串天文數字般的醫療費,陳輕羽登時兩眼一黑。
威爾遜好整以暇,溫馨提示他別忘了單位是美元。
陳輕羽:「……」
為了還清巨額帳單,陳輕羽只能留在威爾遜身邊打工還債。
後來又一次,威爾遜遭遇刺殺,隨身保鏢全部遇難。
槍聲與鮮血觸發了陳輕羽的肌肉記憶,他一個人帶著威爾遜突出重圍。
那一刻,威爾遜突然理解了翻譯口中的那句『積德積福』。
陳輕羽試圖找回記憶,也曾求助大使館,可惜大使館也查不到他的信息。
某種意義上來講,他現在算是黑戶。
臥底期間,陳輕羽所有個人信息都被隱藏,這三個字就像是被塵封的秘密,連威爾遜先生都沒辦法幫他查到什麼。
陳輕羽無處可去,只能繼續留在威爾遜身邊。
這些年來,陳輕羽不止一次救過威爾遜,威爾遜不僅將他引為知己,還幫他拿到了M國公民的身份。
陳輕羽建立了新的社會關係,擁有了穩定富裕的生活,可他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沒做。
午夜夢回時,偶爾會夢到一些零星的記憶碎片,可那些碎片總是如霧裡看花,無論陳輕羽多麼努力地想要看清,醒來後都是一場鏡花水月。
最常出現在他夢中的,是一座高樓。
一座繁華、奢靡、璀璨的高樓,賓客雲集,燈火闌珊。前一秒紙醉金迷,聲色犬馬,轉瞬間風流雲散,付之一炬。
在夢裡,有個看不清臉的人站在身後,將冰冷鋒利的刀刃捅進了他心口。
威爾遜表示撿到陳輕羽的時候,他後背確實有一處致命的刀傷。
陳輕羽身手好得出奇,從不會將後背暴露給敵人,所以這一刀的來源無需多言:
對他動手的人,深得他的信任。
他對他毫不設防,而他對他拔刀相向
陳輕羽一定要回到那個地方去,既是為找回記憶,也是為找到仇人。
威爾遜先生支持陳輕羽的決定,並派人不遠千里,去往華國尋找那座夢中的高樓。
這一找就是十年。
他們終於找到了這個地方——
京市二十年前最大的銷金窟、瑤台閬苑的遺址。
曾經輝煌繁鬧、衣香鬢影的歡場,如今枯草叢生,人跡罕至。
陳輕羽在這邊轉了幾天,沒有找回記憶,也沒有找到仇人。
這一片始終空空蕩蕩,仿佛被詛咒的不祥之地,連拾荒的阿婆都繞著走,更沒有其他人出現。
就是這樣荒蕪已久的廢墟,今晚卻忽然熱鬧起來。
陳輕羽遠遠看到殘垣內有燈光亮起,立刻撐傘過來一探究竟。
靠近目標單位途中,碰到了些許微不足道的阻攔,障礙均在武力協調下完成掃清。
陳輕羽就這樣撐著傘,慢條斯理地從雨中走來。
直到看見一雙正在努力拆窗戶的手,陳輕羽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誤入什麼非法拘禁的綁架現場了。
綁匪把人質關進了地下室,人質想要通過透氣的天窗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