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單單一個「很」字還完全不足以承擔這種沉甸甸的份量。
「我懂了, 你是想反向操作,你哥哥肯定以為你不會來北海道, 但是你來了, 所以他肯定想不到。」陳靜婉拍了下手掌。
意挽笑著搖了搖頭, 回答她:「不是, 是因為我知道, 哥哥一定能猜到我會來北海道看雪的,所以他才不會來。」
她想離開, 所以他不會來見她。
他會尊重並支持她的所有決定,一如往昔。
意挽伸手接住落下來的雪,喃喃自語:「其實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經歷過離別, 我的爸爸媽媽因為一場意外離開了我,那是真正的生離死別。我以為這次至少不會比那次更痛苦,至少不管怎樣, 我和哥哥還能再見到。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是會這麼難過,明明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明明一切都在我控制的範圍之內。」
只是她忘了,心從來就不受她自己控制。
意挽在這個雪天想。
要是十六歲那年,她沒有跟哥哥說永遠就好了。
她一直知道的,永遠永遠都這樣短暫。
*
三年後,曼哈頓。
雨霧漫漫,籠罩在這座金碧輝煌、燈紅酒綠的城市。
意挽練完琴以後,看著外面紛飛不絕的雨幕,邁出去的一隻腳堪堪收回,開始在琴房門口躊躇。
雨好像一時半會都沒有消停的意思,她猶豫著是該去打車還是坐地鐵。
意挽正想打車時,聽到一陣登登登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抬眸,一把透明傘下,熟悉的眉眼映入自己眼帘。
意挽瞬間眉開眼笑:「姐!你怎麼來啦!」
萬姝含打著傘走過去,沒幾分好氣道:「江意挽!我真的服了你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記得帶傘?江城是不怎麼下雨,可你都來這邊三年了,還記不住嗎?我可跟你提前說好,下次我不會再來接你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忙?」
「行行行,我們鼎鼎有名的萬大律師,我當然知道你很忙了。」意挽鑽進姐姐的傘下,「姐,我練了一下午的琴,真的餓得頭暈眼花了,今晚上我們吃什麼?」
萬姝含故意偏頭過去不看意挽,說話的語氣有點不自然:「今天我案子結束了,反正閒著也是沒事,我做點好吃的,你別誤會,我也不是為了你做的,我只是想慶祝自己打贏了官司。」
意挽一向知道萬姝含的嘴硬心軟,忍不住笑出聲:「哦,我知道。」
她是在來曼哈頓交流一年以後,無意間遇到的遇表姐。
起先,萬姝含藉口因為省房租錢,讓意挽住進了自己家裡。
慢慢地,她開始不自覺像小時候那樣照顧意挽。
可能是都在異鄉,她們的關係變得越來越像小時候那樣。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抱歉,彼此默契地揭過了那段不愉快的回憶。
但意挽也很清楚,兩人關係之所以能得到緩和,主要的原因是舅舅前兩年逐漸恢復得與常人無異。
見意挽一直不說話,萬姝含作勢去敲意挽的頭,「又發呆?想什麼呢?」
意挽迅速躲開,揚起個好看的笑:「我當然在想今晚吃什麼啊,我想吃的有好多呢。姐,你不知道,你去打官司的這段時間,我只能吃白人飯,感覺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她不是沒學過做飯,以前在淮京的時候也被人按頭學過,為的是不希望在阿姨不在的情況下,她總是點外賣。
只是意挽大概天生沒有做飯的天賦,明明是按照步驟一步步認真做的,該什麼時候調味就什麼時候調味,該加多少調味料就加多少調味料。
只是每每做好以後都讓她大失所望。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還有酸辣檸檬蝦,還有牛肉麵,哦對了,我也特別想吃你滷的雞腿……」
說著說著,這姑娘的聲音逐漸小下去。
萬姝含側頭一看,就見這姑娘無意間踩到了一個井蓋,正小心翼翼地從井蓋上挪下去,然後開始在原地蹦躂。
萬姝含早已對意挽偶爾的迷信見怪不怪,默默在心底數著。
一下,兩下,三下……
她沒有就此停下,依然蹦了六下。
萬姝含不自覺回憶起意挽剛跟她一起租房的那段日子。
一開始她並不懂意挽這些迷信,意挽還教過她,「姐,你不要不信,踩到井蓋真的會讓人倒霉,但是你只要原地蹦三下,這個詛咒就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