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路走得輕盈又飛快, 有些時候像道迅疾的風, 若是正巧落到了有心之人的眼中, 便只能捕捉到一地晃動的樹影, 但大多時候,這道風便是來無影去無蹤。
賀長情再次趕回長安殿時,便見如先前她離去時的那般樣子,鄧瑛也還未歸。只是不知,這鄧瑛是否一直跟在梁淮易的身邊,那時的自己和涼亭還尚有一段距離,是以著實看不太清。
「主上,您怎麼出了這麼多汗?」祝允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方乾淨的帕子,猶疑著探上了她的額間。
祝允的指尖帶著秋日夜晚特有的清爽,只是偶有些肌膚相觸便是涼絲絲的,好生舒服。賀長情眯了眯眼,任憑對方為自己揩試起來:「你記住了,我從未離開過長安殿,一直與你在這裡候著。至於更多的,回去再告訴你。」
「好。」祝允的手指頭甚至都在微微顫抖著,他忍著心底一浪高過一浪的羞澀,目光卻又明目張胆地開始細細描繪起了賀長情的面容,遠山含黛的細眉,亮如星辰的雙眸,還有高挺精緻的鼻以及水潤飽滿的紅唇。
這些無一不在他的心頭點起了一把把的火,燒得他里外焦黑一片,心跳得宛如冬雷陣陣,祝允聽到自己低低的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輕抖:「擦好了。」
賀長情眨了眨眼,將祝允的反應悉數看在眼裡。看他這樣,她破天荒地生出了一些逗弄人的心思,於是刻意將手背在身後,逼近到祝允的眼跟前:「謝謝阿允,阿允真好。」
她早知道這小子禁不起逗弄,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敏感。祝允本就泛紅的耳根因她這一動作簡直跟用烙鐵碾壓著燒過一般,他一邊忍不住地偏開視線,一邊又頻頻地偷偷回望著,囁嚅許久才硬是擠出一句不連串的話來:「這些……都是阿允,應應該做的。」
賀長情覺得好笑,於是又踮著腳往他的耳廓上吹了一口熱氣,隨後,笑得更是開懷。她好像,忽然發現了祝允這人身上的好玩。
「主上您……」祝允的眼中有詫異,有羞怯,但更多的則是一種被調戲過後欲拒還迎的樂在其中。
明明自己也是歡喜的,可礙著主僕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以及她曾經說過的男女大防,祝允還硬要裝成一副坐懷不亂的樣子。不知道有多彆扭呢。
他這樣的反應,成功取悅到了賀長情。
也是此刻,賀長情才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臭男人在逛完了青樓喝完了花酒之後,還要去調戲良家婦女。只是她遠沒有那樣惡臭,這種上不得台面的快感,似乎也只僅限在面對祝允的時候。
至於那日山洞中的事情,如今也變得好像沒有那樣難以啟齒了。既然已經成了既定事實,那一味躲避也沒什麼意思,反正天知地知,只有她和眼前的祝允涉及其中,索性放開一些。
畢竟,逗弄人真的很有意思。賀長情好像愛上了這個自己新探索出來的發現,誓要把人逗得惱了不成:「阿允,你怎麼不看我?主人的話也不聽了嗎?」
晚歸的聖上,撞上的便是這樣一幕。
「咳咳。」最終還是聖上的一聲輕咳,打斷了這曖昧不清的氛圍,將祝允從這種說不清是否願意更加沉淪的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來了多久了?」
賀長情這才回身站好,微微笑道:「也沒多久,屬下有事要稟。」
鄧瑛依舊不在,就長安殿的這些小宮人,能被派在殿前伺候就絕對不是那等嘴多之人,只要她先把話頭搶過來,不給梁淮易問話的機會,那麼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便見聖上果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支開身邊眾人:「有話隨朕進來再說。」
「容屬下斗膽一問,今日怎麼不見鄧公公?」這太奇怪了,自從聖上登基以來,這位心腹大監便時時刻刻跟著他,足見聖上對此人有何其信任。
以往她那麼多次事態緊急中的入宮覲見,也都少不了鄧瑛在一旁引路,今夜這聖上都回了長安殿,他一個太監卻遲遲未見人影,未免太不合理了些。
「鄧瑛被朕派去盯著太醫院了,那起子混帳配個藥都配不好,嘉妃這幾日總是吃了吐吐了吃,沒完沒了的,人都快瘦脫了相。」
聖上這番話說得可謂情真意切,賀長情甚至從他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咬牙切齒。她完全有理由懷疑,若是那幫太醫們再沒有法子調理好嘉妃娘娘的玉體,他日人頭落地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他們二人,可真是這皇宮內院裡,難得的伉儷情深啊。
這一問,屬實是她多餘。賀長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後,方才說起自己此行的正事:「稟聖上,長晟親王那位遠在雲崖的舅舅王書譽,日前入京,且還跑到了鳴箏閣里。」
「王書譽?他來做什麼……還去找你?」聖上眉目一凜,當中蘊含著的冷意瞬間迸發了出來,「那個什麼允,你且退下,朕有話同你主人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