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應這句話,也沒有再詢問更多的事。
片刻後,他沙啞的聲音響起:「他已經死了,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情報,你想聽哪方面?」
荊榕說:「什麼都可以。他的性格,他的經歷,他的喜好和志向。我找了很多地方,問過許多人,不過他們都不了解他。」
蒼星·哈珀點點頭,神情如常,也沒有再問其他的問題。
他起身去書房拿了一疊資料,低頭看了看,一邊看一邊給荊榕口述。
「蘭恩·維克托出生在第二十七艦群的一個中尉家庭中,他的哨兵能力覺醒極早,懂事之後就能夠操控風與海浪。」
「因為這一點,他被當時中央塔的蒙托斯圖將軍接收,帶在身邊,單獨在塔中接受培訓。」
「蒙托斯圖將軍也已經去世,你知道他嗎?」
蒼星·哈珀口吻平靜,問荊榕道。
荊榕搖搖頭。
蘭恩作為政治事件的武力部隊率領者,尚且被封存了檔案,更不用說他站隊的核心人物。新一代的學生已經徹底不再了解這個名字。
「當年第一次海上精神風暴肆虐時,許多哨兵受到影響成為畸變哨兵,許多塔也遭摧毀,是蒙托斯圖立主修建可移動艦隊群,讓成年後的人進入塔外的世界,尋求更多的生存機會。」
荊榕確實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原來是這樣。」
「是的,這件事很遠了,大約在三十多年前。」
蒼星·哈珀沙啞的聲音冷靜穩定,「當時是塔第一次面臨生存危機,哨兵和嚮導終於開始嘗試離開塔生存,並在外部世界搭建隔離室。當時這個提議沒有遭到反對,因為所有人都看到了精神風暴造成的後果,存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而當那場持續了十年的風暴過去了,生存問題變成了權力問題。塔的唯一秩序被打破了,權力開始向塔外的世界發散。而此刻……蒙托斯圖懵然不知,他還在開心且熱愛地探索新的未開發之地,並計劃搭建離地群島,讓人們遠離海洋。他已經認清了,我們的海下只有長眠的精神亂流,我們住在海上,猶如火山的居民將城邦搭建在火山腳下。」
「認清了沒有用處,只有他一個人還活在戰時……和他的得意門生蘭恩·維克托一起,他們全世界追查剩下的畸變哨兵,他們發現畸變哨兵們試圖操控和人為製造精神風暴,為此經歷了許多戰鬥。而這個時候,塔的高層再也受不了他們了,他們認為權力分給外部的世界夠多了,不允許蒙托斯圖再妄想讓人們遠離海洋的事情。」
「到他被暗殺的那一夜,他都還在他的理想里。他被發現死去的時候身體勞累消瘦,七十歲高齡的SSS級哨兵,體重不足八十千克。他在明天的計劃中給蘭恩·維克托留下了一句話。」
「那是他預祝深藍被提為特級行動隊後的發言,他說他為塔和深藍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前所未有的接班人,因為三百年來,從來沒有人能夠操控海浪。」
蒼星·哈珀語速很快,也沒什麼感情,和他平常說話時一樣,講到這裡,他停了下來。
荊榕還是托著下巴,看著他:「然後呢?」
蒼星·哈珀灰色的眼底帶上了一點笑意:「中央塔的內部機密,我認為我今天所說的已經夠多了。」
荊榕思考片刻後,點了點頭:「那樣也好。這樣下次還能見到你。」
蒼星·哈珀饒有興趣地問道:「那麼閣下,下一次打算如何來見我?」
荊榕說:「等你給我打電話。」
他問道:「有筆嗎?」
蒼星順手將夾在檔案本上的原子筆遞給了他。
荊榕接了過來,另一手卻伸過來,捉住蒼星的手腕。
蒼星·哈珀看著他,淺灰色的眸中只有冷色,透著機警和打量。
那隻筆在荊榕指尖旋轉了一下,筆尖很輕地落在蒼星·哈珀手腕的肌膚上。
他托著他的手腕,沒有繼續落筆,只是問道:「可以嗎?」
冒犯已經冒犯了,筆尖已經點在肌膚上,這時候再來問可不可以。
蒼星·哈珀第一次和面前這個SSS+嚮導產生肢體觸碰。
這種觸感……如何言明?
嚮導素的氣息將他洶湧包裹,如同初生的虎狼第一次遇到冬天,輕飄甜軟的落雪。他不理解,但是他受到天然的,劇烈的震撼。
蒼星的眸中掀起極不明顯的波濤,被嚮導素裹挾的一瞬間,靈魂的所有空洞仿佛都得到了填補。
他看著自己無法抗拒這種海浪,但是他並不沉溺其中,他只是冷靜地凝視自己,也凝視那支筆。
那支筆在他手腕上寫下一個電話號碼。
荊榕是豎著寫的,他寫得很快,寫到後面微微鬆手,指尖將他的襯衫衣袖往上挑了挑。
這段肌膚接觸大約只有四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