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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雪好大,很大,塔的窗戶都被凍住了,他的血也凍住了。」
「我們砍斷了他的手,刺瞎了他的眼睛,但是他……他還是那麼強大……他還在笑……」
深冬,已經不能稱為人形的蘭恩·維克托還在笑。
如果是恐怖的笑,發狂的笑,崩潰的笑,他們都可以接受,可以承受,不過那是冷靜的笑,和他們之前每一次出征時一樣。
金色的頭髮,湛藍的眼睛,天使一樣的冷靜笑意。
他說:「沒關係,把我交出去吧,這樣至少你們和你們的家人還能活。老師已經死了,我們已經無力回天。」
他說:「聽說精神風暴要停了,是嗎?那我的戰鬥也可以結束了。」
他越是這樣笑,其他的人越是發狂。
他們拷打他、折磨他,想要逼他承認後悔了這一切,後悔了踏上這條道路,可是蘭恩·維克托只在這一點上不如他們的願。
大衛·多羅薄發著狂,紅著眼說:「不是我們想背叛!是你非要發動叛亂,我們的人生全被你毀了!我們現在是什麼?是通緝的戰犯,是罪人,『深藍』的名譽全部被你毀了,都怪你!」
都怪他。
如果他不是那樣優秀,那樣堅定,他們不至於顯得如此醜陋、軟弱、低微不堪。
他們不至於終於察覺,自己在真正的理想面前,仍然會膽怯和退卻。
「蘭恩·維克托,是你毀了一切,是你斷絕了別人的活路。」他們開始細數一切傷痕,證明這都是因為跟隨了他而承受的,「我們太累了,我不想繼續了。」
「是嗎?」
蘭恩·維克托閉著眼睛,靜靜地說,「是我毀了你們嗎?」
他並不是在反問,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為是反問。
「對不起。」
蘭恩·維克托終於意識到,他的隊員們並不是在做戲,而是出自真心,他的笑意終於消失了,痛苦和迷茫終於出現在那雙湛藍的、已經瞎了的眼睛中,「我以為你們跟我一起戰鬥……一起跟在老師身邊……我以為你們很開心。這是我的錯。」
他終於痛苦和迷茫了。
老師死去、眾叛親離、陷於爭鬥,每一件事都未曾擊垮他。
可最後這件事擊垮了他。「深藍」是他的疆土,隊員是他的靈魂,他像一個年輕的君主,為自己的江山與理想圖景,自己的同伴而感到無比驕傲。
他會保護隊伍里的每一個人,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
那麼,只要告訴他,他的決定害死了所有的人,眾人因為識人不清而追隨了他,他毀了「深藍」的一切。
看看吧,蘭恩·維克托,也不過是凡人一個。
第50章 劫掠船海盜
蘭恩·維克托失敗了,而且是徹底的失敗,他的心與身都已經被他們摧毀。
而其他的人們,迫不及待地書寫了勝利者的史書,他們在塔學院的檔案室中寫入了這幾條評價,書寫這蘭恩·維克托是如何的激進狂傲,而他們是多么正確、及時地醒悟,回歸了正確的道路。
「其實當時,空中聯絡橋已經快要做好了。蘭恩·維克托離成功只有一步。」
大衛·多羅薄對他露出了一個詭秘的笑容,他神秘兮兮的告訴他,「你剛畢業一年,還沒怎麼來過中央塔。在我的勸說下,內閣的幾位大臣已經將那裡改建成為花園……那可是,世界上最美的花園……許多美麗乾淨的嚮導都在那裡任你採擷,你是嚮導,沒關係,多火辣的哨兵都有……」
「你已經是少校了,你要保持對權力和高處的饑渴,你要保持你內心深處的戰鬥勇氣……當你弄碎一個哨兵的精神圖景時,那種快樂的感覺,真是無邊……」
大衛·多羅薄提到這些事情時,仍然帶著隱秘混沌的快樂,他的表情也穩定了下來。
荊榕很鎮定,他適當地露出了一些驚訝和新的笑意。
「我確實都沒有見過,想也沒有想過。如果有機會,我願意前去拜訪您的。」
「這很容易,年輕人。」大衛·多羅薄已經完全對他敞開心扉,「等你再在塔學院提個兩三年的資歷,內閣也將是你的天下,說不定我們兩家還有機會重修舊好。」
荊榕淡笑著點點頭,他的視線落在對方的喉嚨、眼睛、手腕和腰腹上,那是完全無情的打量和縝密的計算。
那已經不是捕獵的眼神了,那是危險生物對於已經落網的獵物的虐殺興趣,沒有感情,冰冷無邊。
他慢慢地說:「是的,我想弄碎一個哨兵會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