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榕不動聲色。
微微一黃表示尊敬。
因為這句話他實在很容易在某些特殊情況下聽見。
索蘭·艾斯柏西托察覺了他的停頓,但是並沒有意識到這背後的聯繫。
荊榕說:「先忍耐一會兒,上藥之後還要纏繃帶,藥如果上不好,只會增加治療的次數,你也不願意三天兩頭傷口復發吧?」
他聲音輕輕的,仍然帶著笑意,像是在哄人。
索蘭·艾斯柏西托不說話了,手掌也放鬆下來,給他握著,讓他在指縫中極輕地點著藥,隨後一圈一圈纏上繃帶。
荊榕有一雙修長的手,骨節分明,他會用食指將繃帶抵住壓平,隨後整個纏上去,不會過分厚重也不會過分松垮。
「腰和背上也有。」荊榕說,他湊近了查看了一下傷口情況,「還好,沒有滲血了,回去後三天內不要碰水。」
索蘭·艾斯柏西托不怎麼走心地聽著,忽而頭就被敲了一下。
索蘭:「?」
荊榕換了一組消毒棉布,另一隻手插在兜里,表情很隨意:「感染後很難辦,傷疤會變成片狀,或許還會增生,很難看的,一點都不酷。」
索蘭·艾斯柏西托生平第一次被人敲頭,但他居然沒有來得及打回去。
他甚至有點被帶跑偏了,開始認真想荊榕的話。
他無所謂地說:「黑手黨身上哪個沒有點傷疤。」
「話是這樣。」
荊榕指尖探入他的領口,順著領口滑下去,微涼的手指撩開他衣領,給他肩膀上上藥。
「您也沒有刺青。」
這動作好像帶來了一陣微風,讓索蘭·艾斯柏西託身上起了一陣悄無聲息的戰慄。
他的確沒有刺青。許多人在他回到加爾西亞之前,都沒聽說過,艾斯柏西托家族中還有這麼一號人。即便亞麗莎是他的母親,不過亞麗莎也有很多孩子,他是十歲起就被送出去念書的那一個,倒不如說,加爾西亞這片地方給他本身的期盼,就是他永遠不要回來做黑手黨。
他躺在床上,灰色的髮絲在枕上散亂,蒼綠的眼睛安靜地盯著荊榕俯身靠近的臉。
荊榕看著他的傷口,還有空抽時間跟他對視一眼,沒什麼別的情緒,仍然是像在看一朵花,一個病人。
「我扶你起來,你不需要用力,我動作會慢。」荊榕避開他傷處,靠在他身後,手很穩定地扶著他,將他慢慢推起來。
「背上的情況不是很好。」荊榕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不過臥床休息,只能這樣,雖然翻身很疼,但也要多翻翻身。」
「好。」索蘭·艾斯柏西托這回應聲了。
他覺得這醫生大概弄錯了什麼,他不是那種會躺在豪華大床上休養的人,只要回去,他臥床的時間並不會很多。
索蘭·艾斯柏西托是死了,埋在棺材裡,都要在第一捧土落下來之前往外面扔個手。榴彈的人。
醫生微熱的呼吸就在他身後,輕輕擦過他的發尾。
背上的傷痕也全部處理好了。
索蘭沒有再躺下去,他試著活動了一下,重新適應這具身體帶來的疼痛。
他整個人每一寸幾乎都被繃帶纏了起來,穿不穿衣服區別已經不大了,不過他還是對荊榕說:「醫生,希望您能借我一套衣服。」
他坐在床邊等待著。
荊榕說:「稍等。」隨後他就去柜子里翻了起來。
他來這座城市的時間也不長,隨身衣物帶得不多,倒是有合適索蘭身份的大衣和襯衫,只不過全部被荊榕PASS了。
索蘭·艾斯柏西托看著他把一件長風衣扔掉了,問道:「你在幹什麼?醫生,我要穿那件。」
「你不能穿那件。很沉,對你的傷口不好。」荊榕隨口說,在靠下的抽屜里翻出一件純棉的睡衣。
睡衣上還有小熊刺繡。
這件睡衣不是他買的,是他和626逛超市時打折附送的,
除了顯年輕以外沒有別的毛病。
索蘭·艾斯柏西托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想要把他殺死。
荊榕熟練地無視了他的眼神,兜頭給他套上了:「回家後買衣服也買這種的,純棉的居家服,知道了嗎?」
索蘭·艾斯柏西托又有點想打人了。不過出於禮貌,他忍住了。
他穿著純棉小熊家居服,皺著眉站起身。
上過藥後好了很多,荊榕給的藥里有鎮痛成分,他沒有早晨那麼難以行動了。
窗外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很有特色的短-長-短三聲,是黑手黨獨有的信號,一樓的門也被敲了敲。
阿德萊德在門外說:「您好,我們來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