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蘭自己並未擁有紋身,但當荊榕微抬起頭看他,將硝石和墨水針交到他手裡的時候,他開始感受到自己的手因興奮而顫抖。
醫生將完全屬於他。
等到他親手給他烙下刺青,天涯海角,這個人都完全是他的,再也去不了別的地方。
索蘭低聲問:「有墨水筆嗎?我先畫一遍圖樣。」
荊榕又翻了翻,找到一支墨水筆遞給他。
索蘭的手很穩,他或許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的藝術天賦——不僅在閱讀上面是頂級的,在繪畫上也是,他對圖形的掌控和記憶也絕非普通人能比。
墨水留在溫熱的肌理上,深色的墨跡與白皙的膚色互相襯托,鷹展翅留下烙印。
這個年代尚且沒有發展出更專業的刺青針,裝了墨水的針頭刺破皮膚後,要用硝石水擦洗去滲出來的血水,隨後重複多次,直到顏料徹底滲入肌膚。
索蘭為荊榕選擇的地方,是他的鎖骨。
鷹的翅膀緩緩拂過他的心臟,停留在他的領口之下,漆黑的墨痕之下滲著隱秘的血,這兩樣顏色都將永遠存在於荊榕身上。
整個過程很長,每一次落針時,索蘭都扶著荊榕的一隻手臂,感受著醫生炙熱的呼吸,因為細密的疼痛,荊榕的呼吸聲要比平時沉重和綿長,讓索蘭格外想要湊近親吻他。
這樣的醫生簡直性感至極。
索蘭·艾斯波西托低下頭,吻住醫生的鎖骨,用舌尖將細小的血點舔舐乾淨,荊榕的手輕輕放在他的後頸上,緩緩摩挲,感受索蘭因為炎熱而滲出的汗水。
刺青完成了。機械之鷹在醫生的鎖骨上徹底展開,為面前這個英俊沉斂的男人增添了一絲不馴的邪氣;沒有人能想到醫生的外袍之下竟是黑手党家主親手紋上的刺青,那是整個加爾西亞最無情、冷酷、無可動搖的血契。
陣雨綿綿下著,牢房裡陰暗濕冷,唯有兩人的體溫如同火焰一樣交融。荊榕從此成為索蘭·艾斯波西托的家人,刺青如同烙印一般連結了他們那彼此,比任何世間其他的關係都要牢固。
*
荊榕選擇聽從索蘭·艾斯柏西托的建議。為了不使他分心 ,他在監獄短暫逗留一陣子後,乘上了離開加爾西亞的車輛。
加爾西亞的黑手黨事件正在揚名,而雲之聯邦的拉黛爾大法官接下了索蘭一案的審理,這件事無疑為正在熱烈燃燒的事件中又加了一把油。
「鐵面無私者?真是意想不到。」
阿爾·艾斯波西托的宅邸中,眾人議論著這件事。他們本來向另一個大法官備選人投入了大量的賄賂,但最後事情落定,這些努力倒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鐵面無私者來審判黑手黨,這下索蘭·艾斯波西托豈不是麻煩大了?"
阿爾的顧問團紛紛討論著。
他們其中並沒有人知曉阿黛爾已經來過加爾西亞的情況,事實上,荊榕的動作比所有人都快了一步,近水樓台先得月,阿黛爾回去之後,各方的聯絡拜訪才轉移到了她那裡。
所有人都期待著大法官可以給出符合他們心意的裁定,卻沒有人知道大法官心中早已有了屬於自己的裁定。
索蘭·艾斯柏西托被控訴的罪名包括但不限於謀殺、搶劫、侵吞私人財產、買兇殺人,第一次開庭持續了整整七十二小時,兩方的律師團都準備了周密詳盡的資料
奧托莉亞背後的阿爾·艾斯波西托團隊提出一項又一項罪名,但均被陸續否定,否定原因是資料不詳、不盡、不實,尤其是在索蘭一方出示了監控視頻資料之後,許多證據變成了非法來源,而且無法排除偽造的可能性;這件事徹底擊垮了奧托莉亞作為被推上台的人的自尊。
修庭時,面對諸多記者的來訪,奧托莉亞和阿爾的團隊都有些無力招架,他們面色凝重的照片很快被攝入記者們的相機,隨後繼續作為雲之聯邦的報紙頭版進行刊印。
人們似乎窺見了正義勢力如何節節敗退,如何被無形的大網所操控。連鐵面無私的大法官都沒有給「正義方」應得的待遇,這讓人們不滿地聚在一起,上街舉著抗議牌子,催促政府趕緊對加爾西亞市進行管轄和監督。
在這樣的情況下,雲之聯邦調查團和法庭人員的壓力變得格外大。
索蘭·艾斯波西托是一塊啃不動的硬柿子;而人民的怒火和上級的壓力,又註定了他們必須撬動一個結果,哪怕這個結果離譜,也必須對公眾交出。
就在此時,調查團負責人亞修忽而接到了一封信,發信人為他指點了明路。
這封信發出於雲之聯邦中央,信件內容是一些黑手黨的秘密資料,以及加爾西亞警察局的一些採信記錄。
除了這些記錄,留下來的僅有一張字條。
「黑手黨不是加爾西亞唯一的黑暗。」
發信人沒有落款,但這封信會落在亞修手中,已經說明了發信人的地位非同一般,甚至位高權重。
這封信其下的含義十分明顯:要麼對警察局動刀,要麼向加爾西亞的黨爭中加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