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馳說:「就三天吧,他說不定是想在掩體5多玩幾天,多套幾箱可樂。不過他這也真夠一時興起的。」
隊長經常比原定計劃多逗留幾天,又或者獨自一人時心血來潮去別處玩,他們已經都習慣了。
這條路上不一會兒就有路過的人在這裡借火補給和休息,皮卡停在補給點邊上,車尾背對著所有人,他們沒看見貨車後面發生的事情。
時玉跳下車廂。他長高了許多,膚色比以前深,從前的清瘦也變成了有著形狀漂亮的肌肉,十指不沾陽春水水的人,現在臉上、手上都帶著傷痕,一道淺色的疤痕留在眼角,像是刀傷。
離去這麼多年,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霜雨雪,足以讓一個金尊玉貴的少年改頭換面。
荊榕伸出手,很輕地說:「要不要抱一抱?」
他的語氣很溫柔,時玉死命咬著牙,被他攬入了懷抱里,隨後渾身都像是卸了力,連脊椎和手都輕輕發起抖來。
七年的時光,他離開他的時間早已遠超他陪伴他的時間,重逢和失而復得在此刻降臨,終於確信無疑。
他是他家的小朋友,即便現在已經二十一歲,而且已經變了樣子,但是荊榕仍然認出了他。
時玉花了一些時間恢復情緒。他面對他時,好像變得比以前更加不擅長說話。
他問:「哥,你車上有物資嗎?我給你配一些。」
說完,他就從自己的大皮卡里搬東西。可樂直接抱來一整箱,還有堅果、巧克力、肉乾,還有隻能短期儲存的大米和曬乾的蔬菜。
第一小隊原定今晚要出發,但是時玉自己要求在臨近掩體5的地方搭建基地,多停留一番。
荊榕沒有問他留下來的原因,因為這個原因明顯跟自己有關。
時玉上上下下給他的車塞滿了,在荊榕的注視下,再對他笑了笑,笑意里全無在外時的不羈和隨性,反而顯得很乖:「我給你紮營吧。這裡的土很薄,我們一般去那一邊紮營。」
荊榕跟在他後面,停頓了一下,隨後說:「我想今晚和你一起睡,可以嗎?」
這不是一個疑問,而是更接近平直坦白的陳述,時玉背對著他,沒有什麼猶豫,他很輕地點點頭,又不再說話了。
他們找到的紮營地點離休息點大概四五十米,靠近一些低矮的石頭灘,地面很乾燥,地釘要費一些力氣才能打進去,索性周圍危險物不多,風也不大。
時玉的動作專業利索到了完全是專業人員的程度,他沒有讓荊榕插手,一個人幫他做完了所有的事。荊榕沒有阻止他,等他鋪完睡墊,點好火堆之後,荊榕就靠過去,給他遞來一杯剛剛燒熱的溫水。
裡邊撒了一小把碾碎的生可可粉,很香甜。
時玉坐下來,和荊榕肩並肩,面對著帳篷口的營火。四下渺無人煙,觸目所及只有荒蕪的石灘,和即將下墜的夜幕。
時玉塞給荊榕的行囊里有一條毯子,很大,是睡毯,荊榕拿來披在了時玉身上,時玉又將毯子分給他一邊,兩個人肩膀靠著肩膀,圍著同一條毯子,感受著暖意漸漸上升。
「昨天夜裡太黑,我沒有認出你,對不起。」荊榕很認真地道歉,他的聲音溫柔低沉得讓人想要發瘋,或者流淚。
時玉低下頭,表情沒有大的變動,但是眼淚倏然滾出來一大顆,被他佯裝無事地擦掉了。
時玉吸了一口氣,眼裡還帶著淚花,但努力對他笑:「沒關係,我想很多人都認不出來。」
他想如果荊榕沒有認出來,他也會守在掩體五附近,等待看看他是不是失憶了。
失憶了也沒有關係,他現在是小隊長,他可以保護荊榕。
沒認出來,也沒關係,他會找時機回去挑明,等一個陽光好的日子,出其不意地在他面前出現,說:「嘿!想不到吧,我是時玉。」
他想說自己可能並不如荊榕的期望,他沒有按照小時候的軌跡長大。
什麼是近鄉情怯,這一刻他終於知曉。
他已經失去了黑色的頭髮,臉上身上都增加了疤痕,他不再是小朋友,末日到來之後,他也不再有餘力窩起來看書,而是必須拿起武器,在外邊的世界征伐和拼搏。
不過荊榕認出他來了。
時玉沒覺得自己在流眼淚,直到荊榕拿一條乾淨的布替他擦掉。
荊榕問道:「昨天晚上回去,不會在偷偷哭吧,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