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衣雪微彎起眼睛:「那少爺泡過了嗎?」
荊榕說:「因為太懶,且沒有人陪我一起,所以不能成行。」
他說得很隨意,衛衣雪又笑了起來:「少爺想找個伴兒,還不容易?」
「是很不容易。」荊榕說得也很懶散,「沒有喜歡的。除了你。」
這話說得本來有些奇怪,但他的話實在是沒有半點輕浮和冒犯的意味,反而像隨口抱怨,那點奇怪只在人心上轉了轉,隨後就如水掠過,消失了。
平心而論,衛衣雪是覺得這少爺有點閒了,拿他尋點消遣。以荊榕的身家和樣貌,想要什麼都是探囊取物,用不著一趟又一趟上趕著。
衛衣雪說:「那是您回來時間還短。住得長了,就會遇到喜歡的。」
他一邊說,一邊看見荊榕的眼睛望過來,烏黑的,沉靜的,靜靜地望著他。
衛衣雪心底又沒有來有地閃了一下,話頭倏然停止。
荊榕像是沒注意到,他問道:「衛老師,平常聽戲嗎?我聽柏韻說,新開的劇場請來了滬城當紅的戲班,這禮拜六上演。我聽不懂這個,手裡多出幾張票,您可拿去送給親朋同事。」
衛衣雪想了想:「我們這周要出卷,不一定有時間,但感謝您的美意。」
荊榕倒是顯得很隨意:「好,去的話知會我一生,沒空也沒關係。」
衛衣雪沒有再吃燒鵝,他把荊榕拌的那一小碗燒椒海米青菜飯吃了下去,隨後就夾他帶的小包子吃。素餐包子,包子餡兒是醬香粉絲,拌了炸乾的香菇丁,香氣四溢,吃起來焦香爽脆,整個人都無比的舒坦。
衛衣雪吃舒服了,人也高興。兩人起身結帳——荊榕當然已經先結過了。
荊榕說:「借用你半晚上,當然要請你吃。」
衛衣雪沒跟他爭,提著剩下的小包子,跟他上了車。還是上次那輛,到了晚上,車燈雪亮,不一會兒就開到了衛衣雪住的那條街。
居民區,夜又深了,黑燈瞎火的,什麼都看不見,只是現在,頭頂的雲終於散去了一些,漏出點月光來。
荊榕把車停在路口,說:「我送你到樓下。車燈太亮,不進去了,免得擾民。」
他身上仍然帶著那種自然的紳士派頭,並不拿腔拿調,好像已經習慣成自然。
荊榕停了車,和衛衣雪一起走下去。最後這段路不長,不到百米,荊榕送到樓下就停下了。
公寓的海因人女士還在樓下守著,一盞小燈,正打瞌睡。
「回見,衛老師。」荊榕停在原地,等衛衣雪走出幾步,沖他揮揮手,露出一個笑意,衛衣雪也回頭揮揮手。
往上走了幾步,衛衣雪又往下面看了一眼,見荊榕已經側身過去,好像靠近了一些,在跟海因女管理借火。海因語,發音帶著點古典的氣息,說話的音調比說國文時要低。
仔細想,荊榕其人,國文說得其實相當不錯,沒什麼洋腔洋調。
很奇怪的一件事,他在他面前顯得很隨和,不過他一離開,荊榕面對外人時那種冷和凜冽才似有似無地冒了回來。
衛衣雪上了樓,沒開燈,摸出他卷好的煙,一樣抽了起來,借著月色往樓下看去。
荊榕已經離開了。漫漫夜色無邊,這寂靜的黑色也陡然生出無邊的曖昧,縱然衛衣雪這樣的人,也不免嗅到。
第170章 致命長官
男人追求男人的事,衛衣雪聽過。他當初還在首都門戶時,曾去天仙茶園聽戲,見到台後堵著演員的,多是男人,不少名門豪紳一擲千金,只為把人請進府。
他自己也不是沒碰到過,因為樣貌出眾的緣故,也有人對他示好,不過後來也都知難而退。他家世好,出入的是上流社會,那些人通常都好面子,也都不敢說得太直白,只要他不回應,慢慢的也就淡了。
這荊大少爺很有意思,衛衣雪並不排斥他。說實話,如果不是他在琴島有事在身,他或許會很願意跟他接觸。
如果要問一個理由,或許是「眼緣」。這世上能對他眼緣的人並不多,那位算一個。
如果有什麼旖旎的心思……
衛衣雪承認,在上樓的那一剎那,自己的心弦的確被觸動了。
雖然淺淡,但也被他自己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