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衣雪溫聲說:「那便是你用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第一件事。」
柏韻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其實我知道你們,都是吧?」
「你和衛老師,我爹,你們都在做事……」
荊榕和衛衣雪對視一眼,隨後都點頭承認:「是。」
衛衣雪接話說:「我們也是找了很久,才知道做什麼。荊公子說的在理,那是一個選擇,若大小姐不嫌棄,我名下有個武館,你也可過去看看。」
「!」
「其實我覺得。」荊榕說,「能當個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的普通人,已經遠勝其他。」
他帶著點笑意,指了指窗外,那是另一家前朝遺老的貴族別院,常有男男女女聚在門口。
「男的盼著當門客,女人盼著做富貴姨太太。這租界裡住的大多數人,都是什麼人,柏韻,你有自己的評判。」
柏韻第一次從這個角度,這兩個人口中,聽到對於自己人生的建議,原本被委屈和憤怒籠罩的心緒,忽而清明了許多。
甚至可以說,現在的迷茫一掃而空,只剩下清明坦途。
衛衣雪看柏韻神色轉變,便已經知道這件事成了。鶴山學社他知道——是各個組織中,少有的綠林插不進去手的一個組織,裡面都是投身自然科學的人們,理想不比其他人渺小,風險也更小。
能留意到此,足見荊榕的謀劃深遠。
只是漫漫求學路,一樣艱難險阻。
柏韻此刻顯出了她的冷靜:「好,我已經想好了,我想花點時間去了解。」
她很快向荊榕道歉:「對不起,表哥,先生,讓你們擔心了。我很快去找爹娘道歉……我跟他們好好說。」
荊榕說:「快去吧。不必管我們,我跟衛老師說說話。」
柏韻點頭稱好,飛快地跑到門口。但還沒出門,她先站定了,恭恭敬敬對著他們二人一鞠躬,一抱拳。
很江湖的禮儀,看得衛衣雪笑了起來。
柏韻很快去找母親了。
衛衣雪端起茶喝了一口:「推薦她的人選,你已經看好了嗎?」
「衛老師說這之前,看好了一些。但衛老師一問,我就想聽聽衛老師意見。」
荊榕微笑著向衛衣雪遞來一塊點心。
衛衣雪接過來咬開,是梨酥,清甜。
他說:「我『父親』有一友人,是鶴山學社的人,性情中人,而且是一位女先生,為人穩重犀利,她愛才如愛己,預備去合眾國的實驗室進修物理。柏小姐可以與她同去。」
他的人脈的優勢在此刻盡顯——比起商人,救國會中的人,品性志向,都更加值得託付。
荊榕立刻說:「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
「那麼此事說定。」衛衣雪點點頭,「等柏小姐做好決定,我便可為她引薦。」
他端著茶杯,也像酒杯,和荊榕輕輕一碰。
茶香氤氳,周圍安靜下來,兩人彼此沉默了片刻。
他們很多時候不用說,已經心有靈犀。荊榕參與了那個會議,柏嵐投身戰爭,之前靜謐的日子,或許就到這裡。
但,早打破,早終結其他的憂患。
荊榕問:「這次你去哪裡,去多久?」
衛衣雪沒有任何隱瞞:「冰城,寒地。或許會在黑河。」
那是個物理意義上風刀霜劍的地方,漠河更北的地方,寒地也在醞釀一場風暴。
要不要聯合寒地一直是各派人士爭論不休的重點,寒地國此前和藤原打了一仗,戰火燒在東北;除此以外,其餘十四國一樣躍躍欲試,想將手伸向寒地。而寒地國內部,一樣是矛盾重重。
「他們說那裡有新的東西出現,邀請我去看看。」衛衣雪說,「去多久,我不知道。我會讓人給你報信。」
荊榕點頭:「好。」
但「好」字太過蒼白。天高路遠,再回來時,他們或許都不知道對方會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