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衛靈塵第一回「藐視成例」,將辦公場所挪到家裡,也不怪人家找來。
想到這裡,衛靈塵又囑咐北雪,在書房外分設休息處,給過路大臣準備奶茶、清茶及點心。
不一會兒,王文安進來了,先要行禮,衛靈塵眼神示意免了。
隨後,王文安瞥了一眼衛靈塵:「!!!」
衛靈塵神態自若,伸手等他遞本子,而白天已經引發朝野巨震的靈蔚王殿下,居然就靠在衛靈塵身上睡著,十分沒有章法,十分令人震撼。
雖然事到如今,都知道衛靈塵是為誰鋪路,都知道衛靈塵親手養大這位小殿下,直到現在撞進眼裡,才知道這二人感情,實在遠遠超過尋常人。
衛靈塵知道王大人在震驚什麼,他很隨意說:「殿下累了,還是少年心性,王大人見笑了。」
王文安哪有這個膽子:「哪裡哪裡,不敢不敢。」
王大人目不斜視,神情嚴肅跟衛靈塵匯報完,隨後出門,又被留下來吃飯。
他汗都下來了。
恐怖!衛靈塵這個人,太可怕了!
不出三五日,整個京城都會知道衛靈塵對這位小殿下是如何親厚,絕非凡人能比,這正是衛靈塵的陽謀。
書房裡,快到宴會時間,荊榕也睜開眼,仍然枕著衛靈塵肩膀,聲音帶著倦意:「這個人我沒見過。好像也沒聽你提過。」
衛靈塵說:「去年去直隸的時候提上來的,那會兒你受寒了在發燒,我沒跟你說。」
荊榕又埋在他頸間蹭了蹭,隨後說:「好,知道了。」
衛靈塵被蹭得超級受用,又反握住荊榕的指尖,溫聲哄:「客人都到了。你去嗎?」
荊榕闔眼想了想,說:「王將軍,張太醫他們我都熟悉,跟他們說我歇著了,回頭再一起喝酒。你去吧。」
衛靈塵也知道荊榕素喜清靜,也點了頭,只戀戀不捨地起身換衣,前去見客。
荊榕則和兩個小太監一起留在院子裡。
掃落花落葉,煮解酒湯,餵魚餵蝦,掃撒清潔,人生在世,所謂一茶一飯,都是大事。
滿院清光,人景團圓。
在外人看來,靈蔚王殿下雖然是衛靈塵親自捧上來的,但荊榕本人似乎並不怎麼過問政事。和傳聞中一樣,喜歡清靜,性情安穩。
只是這一年,只要在大封之中見過荊榕的人,也都在私下議論:此人絕非聽人擺布之輩,日後荊榕坐上龍椅,而衛靈塵仍然在現今的位置的話,二人只能各退一步,否則,這一場權利的遊戲不會終止。
所有人都樂於見到這樣不會終止的遊戲,只要一亂,權力就有可能重新洗牌,所有人又會煥發新的生機。
代禎皇帝的身體已經十分不好了。
張太醫始終盡心盡力,為他延醫用藥,讓他活到了衛靈塵需要的時間。
多年來,衛靈塵手下密使各路查探,始終沒能確定給代禎帝下毒的人,但大致範圍不會有錯,基本是舊日太子一黨的人下的手,也即已經被發落的沈南樓等人。
代禎帝兵變上位,等做了皇帝,又察覺權利如果不從兄弟手中拿回,放在自己手裡,那麼他就無法獲得作為皇帝所應有的權利和能力,無法在皇帝的位置上,為這天下做什麼。
但這樣做了,舊日的兄弟又已經得罪,朝臣又已把他架在了那裡,是以他不得不依賴衛靈塵。
這是古今帝王最終成為孤家寡人之患處,信任文官或是信任宦官、特務機構,都是孤家寡人四面楚歌之時,所能抓住的全部。
惟有明君能臣,能擔天命,而明君能臣百年難遇。
「逢塵不以能臣作比,但以為靈蔚王能當明君,能擔天命……」
「臣請陛下以身體為要,靈蔚王輔佐政事,使朝野安心,百官和睦。」
……
奏疏上,衛靈塵寫完,又印上自己的印,囑咐南星送往靈殊閣。
代禎帝近日已經不能清楚地看東西,奏摺須要他人念給他聽,這道奏疏實際上只是去宮裡走個流程而已,批示甚至是衛靈塵本人來。
荊榕站在衛靈塵身後,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湊過來看。
他評價道:「逢塵是你的字?」
衛靈塵說:「正是。」
荊榕又說:「兩個塵字,彼此不犯?」
衛靈塵說:「兩個塵字,方才不犯。」
荊榕問:「為什麼?」
衛靈塵露出一個笑容:「以後殿下便知道。」
荊榕一聽就知道,與衛靈塵的身世多半有關係,暫時放下不計較。
這奏摺至關重要,不過他感興趣的是衛靈塵的口吻:實在是太謙遜了。
衛靈塵就是這麼謙遜地威脅代禎帝讓位,實在是令人感嘆。
荊榕:「逢塵。」
衛靈塵:「。」
他的小字從來沒人叫過,現在陡然被荊榕叫出來,這小子還比自己小得多,饒是衛靈塵,也覺得面上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