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不語,抬眸看了吳多一眼,視線又盯著逐漸往盞底下墜的茶葉看。
吳多又道,「某知您老懷疑某身份,某是蔡家的贅婿不錯,但......」
吳多有顧慮,又坐回去了,深嘆一聲。
因是書房,周遭都放滿了書,雲鶴隨便抽了一本,就著燈火翻閱了起來,這樣將吳多晾在那裡。
外面起風了,要入秋了,打更梆子聲又傳進來,亥時八刻了。
雲鶴觀吳多隱有出言架勢,趕在他之前道,「先說說那幾句讖言吧。」
吳多臉上只餘震驚,這一打岔,全然忘了先前自己要開口的話,但久在商場上混的人,不到半刻便反應了過來,臉上的震驚被疑惑取代了,他道:「某不知通判口中說的讖言是什麼意思?」
「看來,吳員外你這是絲毫沒有誠意啊?」雲鶴手中把握的陰陽環碰撞出聲,屋內又靜默了,只余燈火晃蕩不休,門未關,雲鶴見外間的白紙糊成的燈籠懸掛在檐下,慘白的光取代了月亮,正撲簌搖晃,雲鶴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盡,蓋上瓷蓋子,輕咳了兩聲,即伸出手道:「本官便不送了。」
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吳多好容易瞞過蔡家來行台一趟,哪兒能空手而還呢?
故而他一聽見雲鶴這話,忙急切站起身來,道:「通判,您老......」又長嘆了一聲,正欲張嘴,
然而雲鶴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搶先一步道:「那讖言,定是蔡家而為吧!」
「但此乃大罪,莫非你蔡家是想謀逆造反?」
雲鶴拿這話來詐他,並沒有想到,他會直接承認,他不由得多看了吳多兩眼,果如所料,就是此人。
又甩出「蔡家大罪」這話,為的是試探吳多態度。
吳多兩眼一轉,承認道:「此事確如通判您所知,是蔡家所為,只因這乃大逆不道之言,某實無心得知,某知道後,坐立不安,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如鯁在喉,故而某特意過來向大人投誠。」
雲鶴暗中點頭,肯定道,吳多不愧是老江湖,打蛇上棍,順著自己的話就把他拎乾淨了。
前面的話都是鋪墊,只這「投誠」二字,確是實話實說。
「星夜到訪,眼下烏清,兩頰消瘦,看來員外你的確寢食難安啊。」雲鶴也順著杆來。
吳多心下一松,這通判果然是個通透之人。
二人像是暫時達成了某種共識。
吳多抬眼見雲鶴抬下頜,示意他落座位,又聽他說:「本官什麼時候讓你站起來答話了?快請坐請坐,」這讓他入座的話都說出來了,他也不客氣地坐下,學著雲鶴那般端起了茶盞,吹了漂浮一二的茶葉,笑著聽雲鶴說:「員外做了鹽商後,每年要向蔡家孝敬的銀兩不少吧?」
茶水已不再燙嘴,但聽雲鶴這話,吳多還是險些被茶水嗆了一下,先道了一句:「好茶。」又接著回答雲鶴剛剛提出的疑問道:「因某是贅婿,定然如此孝敬。只那蔡家拿一還有二,某一年下來就剩些辛苦錢罷了。」
雲鶴瞭然,莫非這吳多投誠之因,便是這分贓不均而產生的攻訐。
但無論怎樣,都正中雲鶴下懷。
吳多見雲鶴不語,又轉移了話題道:
「通判,聽聞最近有個繡娘,前來狀告蔡家衙內強搶一案,那蔡二衙內不好捉吧。」
「聽百姓說,那繡娘,她被僱傭去繡幾本冊子,歸家路上莫名就被人搶了,那人還操著一口東京口音。」
又憤慨道:「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蔡家這衙內行事竟是這樣為所欲為!不管他在分水能占多少民心,某還望通判老爺您秉公執法,還睦洲百姓一個清平啊。」
話已到這吹捧地步,便是該結束會談了。
只這吳多說是投誠,卻沒有拿出誠意來,雲鶴有些不悅,帶著八分不信任打量吳多。見雲鶴神情,吳多卻笑了臉,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書信來,雲鶴問:「這是?」吳多卻神秘,說:「某先前一時拘諸,竟忘了。這是某向通判您,投誠的誠意。明日,通判您便能看見某正式向通判您老投遞的投名狀了。」
說完,吳多向雲鶴行了禮,大步穩當往門外走去,瀟灑說:「不勞通判老爺動腳相送,吳某告辭!」
第118章
雲鶴回來時,帶了一身風。
雕花木門正大敞著,蘇以言就著幾盞搖晃的豆燈正寫著什麼。雲鶴見她像是聽見了自己腳步聲,猛地一抬頭發現自己回來了,擱下筆站起身來,便是邁著
碎步往內屋去取了披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