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兜轉,竟是要盧梧枝代替盧三郎來辦這場族中的登高祭祖了。
這件事實在重大,便是老夫人的面上都浮出了一絲顧慮,但白髭族老卻是心意已決、要在今年的重陽多試試盧梧枝的本事:「你們只管備著,我去同其餘人說!」
——
雖然有了白髭族老的這番話,但這等大事,卻也不是他一張嘴就能定下的。
因而今日,這事並沒有向外透露半分。
此刻在盧府中傳遍的頭等大事,是今早盧梧枝的父親盧綠沉又病倒了,不僅病得突然、且發作得有極凶。而他倒下前,九郎君正頻頻地在府中招搖過市、來往著他的院子和陸小郎君的榴花園,撞見過他父親屋中的侍婢僕役好幾回。
如此一來,盧梧枝克父的名聲便又甚囂塵上。
但極快地,不過幾個時辰,一樁新的事便將此事蓋過了——
那位盧府尋了多年、傳聞能治盧綠沉痼疾的隱世游醫終於有了消息,且這個人此時就在范陽!
一聽到這件事,盧府立馬就派人去了他的落腳地相請,但那位高明的游醫在聽過了情況後,卻提出了個古怪的規矩。
他不要盧府的金銀銅錢、房屋土地,也不需他們的感恩戴德、香火供奉,他只要病人的親子在他的門前誠心誠意、站夠三日三夜。
只要盧府能做得到,他便會即刻上門,為盧綠沉看診。
查實了這消息的第一時間,崔姚便喚來了盧三郎,讓他去游醫那裡照做。
但那游醫住的地方是范陽邊上一片雜亂的窮人巷子,路窄得連馬車根本進不去,雞狗牲畜鳴吠不絕,許多無人管束的孩童在裡面瘋跑堵著,又臨著城中倒恭桶、泔水的溝渠,臭氣熏天。
一直高雅慣了的盧三郎何時待過這樣的地方,站了不過三刻,便不禁反胃了幾回,還是下人在旁邊端著爐點了清香又打著扇,才將他的嘔意好歹壓下。
周圍的孩童從未見過這些,於是左鄰喊著右舍地看著熱鬧全湊了過來,用那些不知摸過些什麼的小髒手,爭搶著去抓著他的衣裳。被盧府的下人威嚇驅趕,他們一鬨而散,卻仍是躲在附近、朝著他指指點點。有個孩子記了仇,用樹葉包了團雞糞,爬上牆頭,朝著盧三郎就扔了下去,差點就砸中了盧三郎的胳膊。
但這是為父求醫,所以盧三郎一直咬牙堅持,不動分毫。
可他仍是沒能撐到第二日日出就面色發白、站立不穩。
因得了崔姚的命令,守在他身邊的下人們雖然緊張地圍了上去,卻只是用手扶著他,不敢帶他離開。
但他們沒有料到,睡到日上三竿才出門買朝食的神醫一打開,見到面前是如此場景,登時就發起了火,邊冷嘲著「這可真是好大的陣仗!好大的誠心!」,邊說他絕不會去給盧綠沉看病,要他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