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他就不再是你的小狗了。
林司言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起伏,在很早很早之前,裴鑠答應了要做他的小狗,只有他自己不記得。
或許說,裴鑠從來就不是他的小狗,只有他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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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司言的童年記憶里,林家都是沒有活人氣息的怪物,一個個都兇巴巴惡狠狠,隨時可能張開血盆大口撕碎他和言喻爹地,唯有時不時來看他們的裴亦如和舒韻是好人。她們每次來都會給他準備一堆好吃好玩的,也會毫不吝嗇愛意地親他抱他,如同天使降臨。
裴亦如告訴他,她和舒韻有個寶貝兒子,跟林司言一樣大。林司言看過一次他的照片,矜貴秀氣的小少爺模樣,和他想像中的哥哥長得好像,他在心裡默默記住了哥哥的名字,雖然都是他此前不認識的字。
每個小孩在特別無助、傷心或孤獨的時候,總會想像或許有個無所不能的英雄能夠拯救他們。林司言想像中也有一個類似的存在,他希望有個永遠無條件陪他一起玩的哥哥。
裴鑠也知道林司言的存在,見過裴亦如特地給他拍的照片,窩在裴亦如懷裡像個特別精緻漂亮的洋娃娃。裴鑠看第一眼,想當然問這是妹妹嗎。
裴亦如在他的小腦門敲了一下,說什么妹妹,這是哥哥。
什麼哥哥,明明就是妹妹啊,裴鑠小小年紀自有判斷,並且真的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心安理得地接受林司言的一聲哥哥。
那時候林司言已經六歲了,沒有玩伴的他經常一個人躲在花園角落的小木屋裡跟自己玩。今天不太幸運,碰上言喻情緒病發作,將他和他精心編好的花環都拒之門外,他又一次沒能得到言喻的愛,言喻狀態好的時候或許會愛他一下,而他總是需要等待這樣的時刻降臨。
愛是一種很隨機的、不確定的東西,像變幻無常的天氣一樣,小小的林司言是這麼覺得的。
林司言年紀還小,無法排解內心的悲傷、憂慮之類的情緒,只好又搬出想像中的哥哥,一個人分飾兩角自言自語,假裝和想像中的哥哥一起玩耍。哥哥會給他很確定的喜歡和陪伴,而絕不會因為天氣有一絲變更。
裴鑠就出現在這樣一個林司言認為並不幸運的日子裡,代替想像中的哥哥陪他玩了一整天,將林司言想像中的哥哥化為真實的存在,好看的,溫柔的,對他特別好的。
剛自報家門沒多會兒,林司言被言喻拒絕了的花環,裴鑠就特別自來熟地戴在了自己腦袋上,然後掏出舒韻給他準備好的小手帕擦乾淨林司言髒兮兮的手心,學著舒韻的口吻囑咐他說病從口入,積木是不能吃到肚子裡的。
林司言乖乖點頭,剛想開口說好的,嘴裡就被塞進了一顆糖,夾雜著微微的鹹味和濃郁的奶香,入口絲滑。又黑又亮的一雙眼睛頓時如深夜裡的螢火閃爍,裴鑠有一瞬間覺得,妹妹的眼睛比裴亦如送舒韻的那些寶石都要好看千百倍。
要好好收藏起妹妹雀躍的眼神,他在內心的小本子裡默默記上一筆。
「哥哥這是什麼?!」林司言驚喜地扯了扯裴鑠的衣袖,「言言沒有吃過。」
海鹽焦糖味的太妃糖,家裡一抓一大把,林司言卻說自己沒吃過,裴鑠頓時覺得妹妹好可憐啊,特別後悔沒帶上一整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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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到了傍晚時分,裴鑠該回家了,林司言拉著他的兩根手指,眼神里充滿了依戀:「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叫你哥哥可以嗎?你還會再來陪言言玩嗎?」
裴鑠拿起散落在地的枝條,沾了點水,在地上一筆一划寫下自己的名字。
水很快就被風吹乾了,林司言說哥哥的字很好看,言言還想再看一遍這三個字,裴鑠抬手敲了敲他的小腦袋,在家從來只有他被敲,今天終於也可以敲別人,他有些得意洋洋,「笨蛋吶,這哪裡來的三個字?」
他又寫了一遍,林司言在地上撿起一根枯枝,指著字兒很認真地讀,「裴、鐵、樂。」
這不就是三個字啊,他仰起臉看著裴鑠,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裴阿姨教過我的,那我是不是應該叫鐵樂哥哥啊?」
裴鑠:「……」
他真心覺得妹妹得多讀點書才行,雖然長得很好看,但這麼笨真的很容易被欺負的,他又耐著性子寫下自己名字的拼音。
林司言看不明白,他一直待在家裡不曾走出林宅,僅有的知識是言喻身心狀態好的時候教他的,但都很零碎。他有些沮喪了,說自己是個笨蛋什麼都不懂,還有些忐忑不安,「哥哥會不會不喜歡言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