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燈火嗎?」
歇山頂建得高高的,能看到朱雀大街上同樣燈火如海潮。
他微微點頭,露葵在下面喊道:「不若和我們去朱雀大街上看!在上面多沒意思,今天的燈是最好看的一次。」
他露出個笑來,謝過了露葵的熱情。
藍玉眼尖,瞅見了他手上的燈籠:「露葵姐姐,郡主已經帶他去看過啦!」
露葵被提醒了,她稍稍有些介意郡主待他的好,立馬收住了笑。
「哎呀,我們走吧!」
芳汀館外,靳小荷與幾個青州來的護衛也換上了普通的衣服,等著裡頭的女孩們。
藍玉笑嘻嘻地扯走了露葵,隨意和池暮揮手道別。
這下連芳汀館都變得安靜。
他卻不覺得寂寞,仍看向昭陽殿上空的燈火。
洛都之北,是為皇城,皇城之北,是為昭陽。
比昭陽更北處,是漫長的國境線,祁連山下,狄人在此生存,與大宣對峙百年。
洛都有朝笙,洛都葬著他父母的靈魂,他生在這兒,長在這兒,但他不能永遠的留在這兒。
留在這兒,一生只做她的馬奴。
留在這兒,任父母成為無名的枯骨。
留在這兒,看她嫁給誰家的郎君或紈絝。
他合上溝壑交縱的掌心,火燎的傷口早已癒合。
樂聲漸漸彌散於長夜,稀薄得聽不到。
宮宴已到了尾聲。
………
楊氏一年到頭難得應酬幾回,自宴會的氣氛鬆懈了下來後,有好些貴婦人上前來給她請安。
有的是少女時的同窗,有的是家中的故交,她們無一例外,家中都有正當年紀的小郎君。
「許久未見王妃了,氣色比以前好上了許多。」
她們很善於交談,從寒暄開始,慢慢地打開話題。
「也問南漳郡主安。」她們敬重朝笙的身份,但又拿捏著長輩的分寸,並不顯得過於的卑微——畢竟能和昌樂王妃搭上話的,無一例外都有誥命。
朝笙對楊氏印象不差,她收斂了在宿文舟面前的不遜,一一和這些貴婦人們見了禮。
宿從笙對於社交很是不耐煩,早尋了機會找他的堂兄弟們玩去了。
貴婦人們遊刃有餘地和這對半路母女交流,楊氏耐著性子,聽她們旁敲側擊了大半天,到最後終於露出了倦色,這些夫人們才紛紛作罷。
離宮的時候,楊氏已經沒了好精神。
宮道漫長,漢白玉的長街上雕著鳳鳥的浮雕。杏衫的宮娥提燈,引她們出宮。
朝笙走在楊氏身旁,楊氏的餘光看到這女孩年輕而生機勃勃的臉龐,竟然有些羨慕。
「郡主。」她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客氣,「知道今日那些夫人們的來意吧。」
朝笙有些意外,楊氏居然還能強打起精神與她說話。
她看向她,道:「無非是為著兒女婚事。」
楊氏喜歡她的直接,慢慢道:「是了。」
她聲音細而輕,但說得很認真:「嫁人,是一件須得慎重的事情。」
「外表金玉飾著,沒準內里是敗絮。」
「人前光鮮的,可能人後不磊落。」
「我只是你的繼母,但名義上終究也占了你母親的身份。」
「無論如何,到底希望你能嫁得一個真正的好兒郎。」她的眼神變得有些遠,仿佛憶起了什麼。
「若往後遇到傾心的,儘管說來。」她輕聲道,「我自不會插手你的選擇,只不過幫你看看其人如何,給你應有的體面。」
她對於宿文舟的孩子很難有太多慈心,卻願意盡應盡的義務。
「嫁一個我傾心的好兒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