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更衣室里冷冷淡淡瞥了一眼他的「好學生」。
林皓宇討厭那樣淡靜從容的眼神,仿佛他是什麼髒東西一樣。
他再刺向更深處。
人群中陡然爆發出倉皇的喊聲。
「殺……殺人了!」
原本快樂的氣氛煙消雲散。
林皓宇驚恐地回過神來,他真的殺人了。
刀是從工地的工人那兒拐著彎兒弄到手的,鋒利異常,帶來音樂節,費了很大的工夫。
但果然是很好的刀。
林皓宇看著少年倒下,而他來不及逃,也不打算逃,很快被匆匆趕來的保安所摁倒。
有人哆嗦著聲音報警,打120,更多的人呼喊著退後。
尖刀墜地,濺起裹著血的塵土。
朝笙幾乎以為,眼前發生的事情是她的錯覺。
她是如何與林皓宇結仇,如何縱容周言捏死林家的小建材公司,以此來促成林皓宇對她的報復。
但在她為自己所選的結局中——
她看著江暮白倒下。
不應該是這樣。
溫熱的鮮血汨汨流淌,江暮白覺得眼前這一刻也有些熟悉。
他望向跌坐在他身旁的朝笙,發覺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裡一點光采也無。
「朝朝。」他輕聲喚她——這樣親昵的稱呼,尚還只在夢中說過。
她終於回過神來,聲音發寒:「我在,我沒事,江暮白,等醫生……醫生馬上就到。」
但他感覺是命運呼嘯而來,由不得他猶豫遲疑。
「你聽我說。」江暮白聲音沙啞了些,語氣仍溫和,仿佛傷口並不會讓他痛一樣。
「我一直……一直夢到我失去你。」
他低垂如桃花的眼中盛滿了溫柔的哀痛,望向了那張從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裡的臉。
朝笙一愣,不安如潮濕的江風灌滿了心口。
「很奇怪吧。」江暮白扯了扯嘴角,感到氣力在流失殆盡,「在還沒有擁有你的時候,我就先看到了失去。」
夢中前塵如走馬。
他惶然回身,終於知曉那是命運。
不忍。
不忍她承受苦痛,然後離他而去。
江暮白嘆息,用發涼的指尖勾了勾她的手,卻發現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他思緒有些游移,在那些紛亂的夢境裡俶爾死去的朝笙,每一次是否也是這樣的感覺。
朝笙抖著手,小心翼翼地覆住了他的掌心。
過往三生,是誰飽嘗生別離,求不得,是誰垂淚,獨自立在她冰冷的墳塋前。
真奇怪,她明明毫髮無損,如今卻覺得,靈魂都是被撕裂開來的痛。
所感受的溫暖似乎讓江暮白又生出了幾分力氣,他仰頭看向漆黑的天空,輕輕地嘆息。
「失去你之後,我一直都很孤獨。」
那些與他有千絲萬縷關係的魂靈似乎將「他們」的悲哀與寂苦都在此刻說出了口。
人生百年,短短擦肩。
不甘。
「所以不要再匆匆死去,朝朝。」
「這個世界……何其盛大、繁華,不必只為我一人而來,去看看吧。」
不必只為了一場分別而來,去過自己的、更為繁盛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