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應川不說話,趙正生拿著煙抽:「過幾年吧,等李紅霞他爸咽氣了,她也就不敢跟我鬧了,到時候我再跟你奶說,接你回去。」
「你之前也是這麼騙我媽的麼。」
周應川突然問,趙正生大概沒想到這個多少年都跟他沒幾句話說的兒子會突然這麼質問他,男人像跟被人踩住了痛腳,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你這孩子,有你這麼跟老子說話的嗎!!你真是沒人教的…」
趙正生揚起手要打周應川,然而男人的手剛揮到半空,就被周應川抬手扼住了手腕。
竟不能再往下動彈分毫。
趙正生一下愣了,尤其是他當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這個陌生的兒子。
寒冷冬夜裡,周應川看起來根本沒用力,確切的說,他這個兒子臉上看起來甚至是十分淡漠的,沒有什麼表情的。
周應川並不是十分鋒銳的長相,他隨了他那個很美的母親,清俊的五官映著疏白的月光,眉眼高而眼神內斂,像一支懸而未發的冷箭。
「你他媽別不知好歹…!這錢因為我是你爹才給你,我當你年紀輕不懂事,拿著錢,趕緊搬吧。」
趙正生心裡莫名一咯噔,他擺開了手,招呼著司機,走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終於徹底歸於平靜,屋子裡,在外面打成一團時,許塘聽不真切,但後頭趙正生和周應川的話他都聽見了,等周應川回來,許塘就忍不住地抱了上去。
周應川也在第一時間抱起了他。
「沒事了…乖,他們走了。」
他安撫著他,許塘雙腿緊緊纏住了周應川,手指也攥著周應川的衣領,攥的指節泛起白,失去了血色,周應川握住他的手。
抱了一會,許塘緩和一些了,他伸手摸了摸周應川的下頜。
「他打到你了嗎?」
「沒有。」
許塘鬆了口氣,可沒一會,他澄亮的眼睛裡突然溢出了淚水,一顆一顆地往下掉,周應川察覺到脖子一片濕潤,一看,他慌了。
「怎麼了塘塘?怎麼哭了?」
他伸手擦著許塘的淚,一邊擦,那雙剛才還無波瀾的眼底幾乎一瞬閃過如狼般的凶光,他掃視著屋裡的一切,看著門鎖是好的,完好無損,東西也沒有動過的痕跡…
不像是剛才有人趁亂闖進來的樣子。
「怎麼了塘塘,說話。」
聽到周應川著急的詢問,許塘埋在周應川的肩頭,斷斷續續的嗓音溢出了哭腔:「我不知道怎麼辦…周應川,剛才、我聽見他罵你,我很難受,我想衝出去打他,可你之前告訴我,不能出去…不可以出去,你叫我待在屋子裡…」
那是過去的事兒了,許塘眼睛還看得到的時候是個小霸王,可自從他看不到後,周應川就不許他打架了,如果他和別人打架,周應川會很生氣,甚至會讓他罰站,任他哭了也不行。
許塘哭著,小臉上全是淚:「我聽你的話,這樣是對的嗎?可為什麼我的心這麼疼?周應川,我的心真的好疼…」
許塘直白的說著他好疼,他不需要對周應川撒謊,他的心真的好疼,快要不能呼吸,他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的眼睛看不到。
周應川聽著他的抽泣,他沉默的低下了頭,一點點舔舐掉許塘的臉上的淚珠,他抱著許塘,不知抱了多久,許塘哭累了,在他懷裡漸漸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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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亮,許塘被外頭的動靜吵醒,聽起來是周應川在和誰說話。
許塘的頭很痛,昨天經歷了那樣的風波之後,他睡睡醒醒,像溺在水中。
沒一會,他聽到周應川的腳步聲,似乎在收拾行李。
許塘像是被水中的怪物魘住了,只能聽見聲音,卻動彈不了,他無力溺落時,幸好,周應川似乎很快發現他緊緊蹙著的眉頭,喚醒了他。
「塘塘…醒醒…,做噩夢了?」
周應川神色擔憂,輕輕摸著他的頭髮,許塘從夢中醒來了,他像一葉漂泊的小舟,緊緊抱著周應川,單薄的脊背一起一伏,全汗濕了。
「不怕了,夢裡都是假的…」
周應川的嗓音趕走了夢魘,許塘被他的氣息包裹,呼了口氣,突然想起昨晚來的那一幫人在院子裡兇惡的打砸,還有周應川的父親,那個人扔給他們錢,叫他們搬走…
「周應川,我們真的要搬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