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松這次答應他:「…嗯。」
聲音太輕,輕如花瓣飄飄然,但原也就是精準捕捉,他握住這片花瓣,穩穩珍藏於手心,再抬眼,他尋聲奔去——
同以往無數回那般。
任性地、置棄所有那樣,不管不顧撲向宋其松懷間。
額頭猛一下撞上宋其松的下巴,原也吃痛,松子也悶哼,但原也絲毫沒有反省之意,甚至還故意又拿額頭撞了撞他下巴。
「叫你不告訴我。」原也假裝生氣,但動作卻是輕了又輕。
離得近了才聽見宋其松的呼吸急促,原也嚇了一跳,手再撫摸上他的臉才確定此時松子確實在哭。
悄無聲息,只是眼睛默默在下著一場雨。
原也感到指尖濕漉漉,但觸感卻是如此灼熱。
他也跟著紅了眼睛,他隔著口罩摸摸宋其松的臉:「可憐寶寶,實在辛苦你了。」
宋其松眼淚一下流得更猛,幾近喘不上氣,他覺得此刻自己好丟臉,渾身髒兮兮還帶著病菌,好可憐又好可惡,怎麼能由於自己的貪戀聽了原也的話進門。
他想側過頭,但原也卻牢牢捧住他的臉,下一秒原也的呼吸近了,宋其松猛得抬手擋住他的臉。
「不要親我。」
原也只停了一瞬,下一秒又像小狗那樣拱拱他的手心。
他安撫道:「我戴的有口罩。」
宋其松還是不肯,擔心自己傳染給他,幾乎整個人都要嵌進牆裡。
見他如此堅決,原也也不再動作,只是伸著手輕輕拍著松子緊繃的背脊,輕聲引導他:「我們去沙發上坐著好嗎?」
宋其松點頭,屋內光亮昏暗,眼眶中淚水不斷,他實在看不清,全靠牽著原也的手跟他走。
他一路都低著頭,眼淚潤濕了口罩,他想止住,但眼淚根本不受他控制,像原也才是他淚水的開關,他一說話,剛剛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淚又開始變作小溪。
原也牽著他坐下,也嘆氣,這股氣輕輕的,卻像雲那樣托住宋其松。
原也伸出指腹幫他揩去一點眼淚:「好辛苦啊我們松子。」
宋其松拿手捂住眼睛,聲音斷斷續續:「其實只有一點點。」
這樣的一點是多少?
怎麼能大到讓他每夜都盯著天花板發呆,夢裡儘是光怪陸離,有時夢到媽媽說不要他,有時又是不夠好的成績,昨晚做夢還夢見原也,但這夢太壞,壞到他現在根本不願想起一角。
原也又伸手把宋其松抱得緊了些,模仿著記憶里媽媽安撫自己的模樣安撫松子,他任由宋其松靠在自己肩處,眼淚變成垂天的河沿著皮膚紋理滑入脖頸。
他好輕好輕拍著宋其松的背,像是在對待一捧隨時要被風吹散的蒲公英。
「不要太有壓力寶寶。」原也告訴他,「人生不是競技場。」
「我不知道。」宋其松說,字塊從他口中艱難吐出,「我不相信。」
生命中一切分明都是明碼標價。
想要爸爸看見自己的條件是考試必須獲得第一,好像只有成績變作光環鍍在他身上自己才顯得值得,也好像只有一切都奪得第一才能讓媽媽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