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陸青凝這個名字她還是熟悉的,這姑娘著她身側的大丫鬟獻過幾次壽禮,繡活兒倒是不錯,聽說前幾日還因著她的病去了趟松山寺。
若說這侯府中還有人記得已故的陸氏,那也只有這位老夫人了。
老太君年輕的時候去江南探親,途中誘發心疾,幸得陸家相救,醒來後見當年的陸氏美貌靈動,為著感念這救命之恩,便替崔四爺定下了這門親事。
青凝記得姑母臨終前,曾囑咐過她,若實在有難處,可試著去尋這府中的老太君。
青凝見老夫人記了起來,又乖順的問了句:「老夫人,前些時日給您送過去的香囊里加了安神的香,這安神香的方子原是我姑母留下的,姑母曾說,這是以前為您特意配製的,也不知您最近可睡的好些了?」
這一句話,倒是讓老夫人想起了已故的陸氏,那孩子,雖不得兒子喜歡,倒也是個孝順的。
她點頭:「倒是有心了。」
葉氏微微蹙眉,剛要上前,就見廊下的小廝來報:「老夫人,世子到了。」
廊下風鈴輕響,年輕的郎君褪下鶴羽大氅遞給小廝,月白直綴,身姿如竹:「祖母,今日督察院尚有公務,是以來晚了。」
青凝回頭,就見著了那張稜角分明的臉,皎皎明月的氣度,不是崔念芝,侯府眾人喊他世子!
老夫人看著走來的崔凜,笑意直達眼底:「回來便好,回來便好。」
她執了崔凜的手,忽而瞧見身側的青凝,便簡略道:「這位妹妹你可見過?乃是四房故去陸氏的侄女,名喚陸青凝。」
「陸青凝?」崔凜的目光落在青凝的身上,含著溫潤的笑,輕輕反問了句。
青凝只覺頭皮發緊,不自覺就後退了一步,那日醉酒後的記憶慕然浮上來,她記得她用濡濕的指尖,一筆一划,在他溫熱的掌心寫下的,也是這三個字:陸青凝。
青凝頭埋的更深了些,她有些害怕,害怕他將那些她對他誤打誤撞的勾纏,在眾人面前吐出來。
忐忑等了半天,一顆心七七八八,她才聽見崔凜道:「未曾見過」
第9章
稚嫩的花骨朵,顫顫巍巍的……
每年除夕,崔家各房主君皆會去祠堂祭拜,待得三位主君歸來,立雪堂中的團年宴便正式開了席。
老夫人與長寧公主端坐主位,高几下,男女分列左右。
二太太王氏瞧著青凝在老夫人面前開了臉,便單獨為她設了席位。
葉氏滿面堆笑的引著青凝於自己身側入座,眼底卻藏了又幾分不悅,這孩子,越來越不成體統了,竟也妄想上崔家的席面。
飲下第一杯團圓酒,老夫人掃了一眼廳中的兒孫們,略帶遺憾:「今日若是大郎也在該多好。」
今日獨缺遠在邊關的崔侯爺。
說完也不待眾人寬慰,轉了口風:「今日另有一樁喜事,靈毓已是年滿十五,前幾日又正逢生辰,今日我便做主,替她補上這及笄之禮。」
她朝身側的長寧公主點頭:「勞煩公主。」
長寧公主一身妃色宮裝,金線繡制的大團牡丹花層層疊疊盛放在裙角,繁複的髮髻上墜下點翠步搖,她揮揮手:「無妨。」
崔靈毓聞言出了席面,謝過祖母與長公主後緩步上前,水綠色月華錦,挽了一條丁香披帛,在這年節穿略顯清淡了些,倒也趁得她清雅出塵。
長寧公主接過一枚碧玉簪,替她簪於發間,二太太王氏隨即開了口:「我們崔家又多了一位嫡出的娘子,生得又這般出挑,往後老夫人可不許太偏心了去。」
老夫人便要笑著來打她的嘴,幾位妯娌也忙著恭賀葉氏幾句。
崔靈毓回到席位上的時候,伸手摸了下發間的玉簪,她微微轉頭去看青凝,問:「青凝,好看嗎?」
青凝笑著贊她:「好看的」
崔靈毓便更加志得意滿了幾分,回正了身子不再理她。
席面上的菜色上了五六輪,亥時一刻才撤席,老太君撐不住,先去歇了,小輩們在正廳中升起了紅紅火火的炭盆,映得冬日的夜色也暖融了幾分。
女眷們約著玩飛花令,二太太將一直沉默的公孫氏推了一把:「這飛花令怎能少了公孫姐姐,公孫姐姐,今日你可要替我多贏幾次。」
公孫氏還未出閣時,便已是盛京赫赫有名的才女了。
如今她雖是大房的妾,二太太並未喚她姨娘,倒是尊稱一句公孫姐姐,可見她在崔府也是受人敬重的。
長寧公主百無聊賴,原本是要起身離去的,聽見這聲公孫姐姐忽而頓住了,她轉身去看燈下的公孫氏,衣著樸素,神情沉靜。
才華橫溢,亦有風骨,這便是崔溯喜歡的女子呀,想來亦是世家大族最期待的宗婦。
她忽而有些不甘心,揚聲道:「飛花令,算本宮一位。」